周祺微怔過後立刻追上去,她一開始就跑得很快,他提了提速才跟上她的腳程。
曾望斜眼看到他的身影隨在自己身側,呼了口氣說:“你體力不行就別跟著我跑了。”
這是她一貫的說話術,明明不是本意卻非要裹上一層刺才罷休。
周祺緊了幾步略超過她,帶著喘息說:“我可以。”
曾望睨他一眼,不再顧及他,深吸一口氣提速躥了出去。
入夜的操場無人蹋及,只有他們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地繞圈跑動著,時而跑過主席臺前投下兩道長長的影子,像是兩只不知疲倦的追光飛蛾。
曾望像是在發洩情緒,卯足了勁兒往前沖,任由耳邊風帶亂她的短發,她只機械性地交替著雙腳,讓冷冽的風灌進她的肺裡,擠出一腔的焦躁煩悶。
她毫不停歇地繞著操場跑了幾圈,直到雙腳重得似灌鉛,胸口漲得發疼她才捨得停下來。
曾望雙手撐膝喘著粗氣,額際的汗水受到重力的引誘不斷往下滴落,餘光看到周祺站在她身旁,筆直的身影在憧憧夜色中像是一棵大白楊。她有些詫異,沒想到他現在的體力已經這麼好了,看來每天早鍛煉之後他獨自多跑幾圈是有點效果的。
曾望緩過氣來,直起腰往草坪走,大喇喇地往上一躺,胸口起起伏伏,雙眼毫無焦距地望著天幕,那裡半顆星子也沒有。
周祺過了會兒才走到她邊上,手上拿著她剛才隨意丟在一旁的外套,低頭勸道:“你把衣服穿上吧。”
曾望眼珠子往他那一轉,動也不動。
周祺坐到她旁邊的草坪上,把外套往她身上一蓋。
曾望視線往下,躺了會兒就坐起身,攥著外套沉默片刻後才披上:“你可真像‘中央空調’,還沒當上警察就開始為人民服務了。”
周祺抹了下額上的汗,聽聞她的話也只付諸一笑並不爭辯。
曾望雙手往後一撐,半仰著看他:“家長會後你姑姑沒和你說什麼嗎?”
“嗯?”
曾望揪了揪手下幹枯的小草:“她沒建議你換個同桌嗎?她應該會擔心我影響你這個好學生的學習才對吧。”
周祺心下一凜,會後陳舒的確和他提過這件事,她委婉地問他需不需要讓老師給他換個座位,但被他毫不猶豫地回絕了,面對陳舒略帶猜疑的目光,他也只推說他和曾望坐了小半學期,成績並沒有受到影響,所以不需要大費周章地換座位了,陳舒向來尊重他的意見,這次也不例外。
“沒有啊。”周祺不自然地別開眼沒和她對視,他摸了下鼻尖,“你別瞎猜。”
曾望哼哼一聲,他這種表裡如一的人壓根不會說謊,也不知道自己的語氣、動作早已暴露了他,他就是個裡裡外外的君子,當不得小人,他也就適合做個伸張正義的警察,當個為非作歹的人還夠不上格。
他說謊怕是擔心傷了她的自尊,可既然他們現在仍是同桌,那就表明他反駁了他姑姑的話。
曾望曲起腿,雙手抱膝,將下巴擱在膝蓋上,略微敧斜著腦袋看他:“喂,我問你個問題。”
“什麼?”
“我和我姐長得像嗎?”
周祺點頭:“挺像的。”
“我和她的長相都隨媽媽,從小就有很多人說我們長得像,一看就是親姐妹。”
曾望擺正腦袋接著說:“從小媽媽很忙,就是我姐照顧的我,給我做早飯帶我上學接我放學給我輔導功課,媽媽奶奶都說她很懂事。”
“我和我姐不一樣,可以說是天差地別,從小沒少讓家人操心,家裡已經有了個懂事的孩子,對另一個反而管得鬆一些。”曾望用略帶懷想的口氣說,“小時候我姐總是護著我,我做了什麼錯事她就幫我擔著,媽媽和奶奶不忍心責怪她就放過了我。”
周祺一言不發聽得很認真,曾望從來沒和他提過她的家人,今晚卻是異樣反常,像是個武裝到心的瓷娃娃突然有了道裂縫透出些軟弱來。
曾望默了會兒後又開口:“我媽走後,我們一直都相互支援著對方,我以為……我們會一直這樣下去的。”
她微垂眼瞼:“她怎麼突然就有男朋友了。”
周祺聽到這才恍然她今晚失常的原因,大概她和她姐從小相依為命,感情極好,現在突然出現了另一個人,她有了危機感。
這樣想著他忍不住微微揚了揚嘴角,覺得她身上仍留有孩子氣。
曾望突然一個眼刀遞過去:“你笑什麼?”
周祺放平嘴角,咳了聲:“沒有。”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自私?”
周祺立刻搖頭。
曾望歪著頭定定地看著他,幾秒過後毫無預兆地說:“你要和我交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