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興帝對於凌玄翼的豪言氣魄心中暗暗敬仰。什麼時候他也能夠像定南王一樣,對自己的軍隊說出這麼有信心的一句話呢?
如今京城這兩萬多士兵,他都沒有把握完全掌控;可定南王當初比他還小几歲,就已經帶著南疆大軍作戰了。
永興帝登基之前,看到的只是皇位帶來的至高無上的尊榮和權力。可是做了幾個月的皇帝,他才發現他頭上的旒冕簡直是荊棘編制而成的。
並不是你坐在這個位子上,下面的人就會自發地服從、發自心底地效忠。
有時候,坐在勤政殿上方冰冷堅硬的金色寶座上,看著下方穿著各色官服、神色恭謹的百官,永興帝會不由地心中發冷。
這些人的心中是怎麼想他的呢?在他們恭謹的面部表情之後,隱藏的是一顆什麼樣的心呢?
他覺得自己非常孤單,完全找不到一個能夠給他一點點溫暖和信任的那個人。
向著他笑的人,可能心中正在算計如何欺騙他;對著他一片恭敬的人,可能背地裡正在謀劃如何害死他。
永興帝深刻地明白了為什麼皇帝會被稱為“孤家寡人”,因為在這個世界上,他已經沒有同伴。
曾經,定南王是他最可靠的政治盟友,在皇祖父的選擇過程中,定南王的支援為他創造了大大的優勢。
而在宮變當天,也是定南王和清河姑姑穩定了京城內外的秩序。
可是,從他沿著高高的臺階向上、最終坐在勤政殿這個龍椅中那一刻開始,他和定南王之間的盟約就開始慢慢失效了。
他們從擁有同樣目標的夥伴,向著利益衝突的對手轉化。
永興帝捏緊了手指,聲音平靜地問道:“王叔,這三千黑甲騎兵你準備如何安排?”
如果能將這三千黑甲騎兵納入自己麾下……以他們以一當十的戰鬥力,和人馬皆甲的高階配置,即使是京城再次經歷那天的宮變,永興帝也有自保之力。
定南王走了,三千黑甲騎兵留下一個將領帶領,不知道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人,能否將他收服……永興帝在心中搖了搖頭,定南王不是傻子,怎麼可能把三千精銳交給一個不可靠的人呢?
凌玄翼神色嚴肅地說道:“臣也是在考慮這個問題。臣留下三千黑甲騎兵,仍舊駐留在京城外的營地中,只要陛下能夠保障他們的日常供給即可。不過,這三千黑甲騎兵,卻像一把利劍一樣,作戰固然勇猛,卻缺乏對於大局的判斷,恐怕臨事有失機變,耽誤陛下的大事。”
永興帝心中一喜,這不就是一個將黑甲騎兵的指揮權拿過來的好機會嗎?
他保持著面部表情不變,嚴肅地點了點頭道:“朕也十分擔心這個問題。王叔在時,朕心中十分踏實,就是因為知道京中局勢一旦有變,王叔就會親自帶兵來平定亂事。可是,王叔如果走了,朕與黑甲騎兵之間卻如何聯絡,由何人來決定黑甲騎兵是否出動。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凌玄翼思索了片刻,皺著眉頭說道:“陛下可有什麼合適的人選推薦?”
永興帝內心的喜悅簡直是一掃而空,他哪裡有適合指揮黑甲騎兵的人選?如果有的話,早就派到執金吾和神機營了。
到現在,執金吾和神機營的負責將領還都是宏昌帝時期傾向於太子,或者只忠心於宏昌帝的中立派,因為永興帝手中根本沒有隻忠於他的武將。
他倒是想把一些偏遠地區的武將調進京城,比如他在西北邊城時非常欽佩的邊城守將王師亭。
如果能夠將那些偏遠地區的武將調進京城,取代那些立場不明的將領,必然獲得這些被提拔的武將們的忠誠。
可是,這些設想只在朝堂上提了一句,就被那些倚老賣老的閣老們以各種理由駁斥了回來。
到了現在,他的命令除了迎仁英太子回皇陵安葬、封雲微寒為雲華郡主這一類的可以切實履行之外,其他涉及政事的都被閣老們給駁了回去。
永興帝現在就是一個光桿皇帝。看著人數眾多的文武官員,卻拿不出來一個能夠為他真正做事的人。
他內心十分焦躁,對於這些擺老資格的老頭子們充滿了惱怒,恨不得將他們都擼個乾淨,讓他們早點回家抱孫子去。但是永興帝也知道,這些老頭子們在天泰朝官場威望甚高,不能貿然動他們,只能等待時機的到來。
如今,凌玄翼的三千黑甲騎兵就擺在他嘴巴前面,他居然沒有牙齒去咬。這麼大一塊肥肉,令永興帝垂涎三尺,卻只能看不能吃,實在是令他心痛。
可是,他總不能自己去帶兵啊!
永興帝沮喪地說道:“朕……沒有合適的人選,王叔有什麼人推薦嗎?”
凌玄翼皺起了眉頭,思考了半天說道:“臣那個副將,性格簡單,腦子一根筋,只會帶兵打仗,根本不會和人打交道。就算陛下有什麼人選,恐怕也未必能和他相處愉快。”
永興帝面色木然:你說的意思就是他只效忠於你一個人,那還說什麼?你走了他就誰也不聽了,我這裡有事用他也不行,留下三千人有什麼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