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德鄰怒衝衝地來到了雲夫人房中,一把將準備入內通報的丫頭都推了個跟頭,嚇得正院內外的丫環們一個個低頭閉嘴,氣都不敢大聲喘。
雲夫人這幾日被胡有才的失蹤弄得整個人都焦躁不安,聽見這麼大的動靜,頭也沒回就抓起一個茶杯扔了過去,嘴裡還罵道:“誰在門外吵鬧喧譁,快滾!”
雲德鄰剛剛掀簾入內,一個茶杯就迎面飛來,幸虧雲夫人扔得不準,才沒有砸到他的臉上。
雲德鄰怒極,冷笑道:“夫人好大的脾氣,現在都開始敢對我扔杯子、叫我滾了?”
雲夫人臉色一變,連忙起身相迎:“老爺來了。”
雲德鄰沒有搭理她,徑直走到上首坐下,看著兩個小丫環戰戰兢兢進來清掃了地上的瓷片、茶水,心裡突然一片灰涼。
人都說娶妻娶賢,他怎麼就遇不到一個賢妻?
裴如蘭是那樣,不過她死得早,也就罷了;可是這個跟了自己十幾年的王氏,居然也是一個表裡不一、心機深沉之輩,對他的一心一意居然都是裝出來的,真是讓他心寒。
雲德鄰長嘆一聲,冷冷說道:“夫人,我剛才將那五幅字畫都請人鑑定了,都是高手摹仿之作,也就是贗品。”
“什麼?”雲夫人一聽腿都軟了,扶著桌子才沒有摔倒。
白蘭連忙趕上,將她扶著坐到了雲德鄰旁邊,然後匆忙消失了。這樣的事情,她們這些下人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雲德鄰也不說話,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看著雲夫人。
雲夫人想起胡有才的失蹤,心中忐忑,但是也不敢再瞞。
她低著頭,一五一十將胡有才失蹤、京兆尹找了這麼多天也沒有訊息,以及她所能打探到的情況都告訴了雲德鄰。
雲德鄰的神情越來越冷。
雲夫人說這些,是想說,這一切都是胡有才做的?
原來他也曾有過這種想法,想著是不是管事看著五六萬兩銀子動了貪心,尋了高手摹仿欺瞞雲夫人這種深閨女流。
可是,翰林院的幾個人卻說道,《松雪圖》早就在安平侯手中,這就讓雲德鄰心中有了別的想法。
既然《松雪圖》是王氏偷偷送給了安平侯,她怎麼還會讓人去抄沒的某官家裡去贖買呢?難道她就沒想過,先去問問哥哥?看看是不是她哥哥送了出去?
如果她去問了,安平侯總不會騙她說送人了,讓她去花那個冤枉錢;可是,問都不問就掏錢去買,顯見她是根本就沒打算把真跡弄回來。
她明明是不想從哥哥那裡將這些字畫拿回來,就想要找人摹作一批矇混過關。
如今眼看事情暴露,就將負責此事的胡有才拿出來頂罪,最可惡的是,還不肯交個活人出來,硬說胡有才失蹤了!
她是把他當傻瓜糊弄呢?
胡有才上有父母,下有妻子,他就為了幾萬兩銀子什麼都不要了?跑到天邊他也是個逃奴,有錢也沒處使用。他圖個什麼呢?
雲德鄰露出冷笑,他怎麼覺得胡有才有點替罪羊的味道呢?
人和人之間,最難得的是信任。
即使是曾經最親密的愛人,一旦出現了信任危機,就再也無法恢復到最初的模樣了。
何況雲德鄰和雲夫人之間,始終算不上是互相傾心、一意廝守呢。
雲德鄰現在看雲夫人,怎麼看都覺得她心裡最重視的始終是安平侯府,對自己的心意竟然有一多半是裝出來的。
這樣的話,她還不如裴如蘭。至少,裴如蘭從來沒有試圖欺騙他;至少,裴如蘭是帶著豐厚的嫁妝嫁到了雲家,而不是將雲家的財物偷偷搬去了裴家。
想到這裡,他的神情更加冷酷了:“胡有才的事且不論,我只想問問夫人,為何趙孟頫的《松雪圖》真跡卻在令兄安平侯手中?”
雲夫人如遭雷劈,愣在了座位上。
是啊,《松雪圖》在哥哥手裡,她怎麼竟然忘了這件事?
當初,看見胡有才拿回來的《松雪圖》時候,還想著哥哥看見這幅畫時候那種興奮得意的模樣,怎麼就沒有想過他可能根本就沒有把這幅畫送出去,而是自己收藏呢?
現在回想起來,最初得到《松雪圖》的訊息的時候,竟然是想都沒想,只顧得高興了。雲夫人自己都不能解釋,為什麼當初根本沒想到《松雪圖》在哥哥手裡的事情。
她一時口塞,竟然說不出話來。
雲德鄰看著她的反應,更加確信他的推測是真的,她就是不想從安平侯那裡討要那些真跡,故意找人摹作了那些贗品,想要矇混過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