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王世子奔波進京,據說跑死了四匹馬。顧錦芙在人被帶去安置的時候輕聲在趙祁慎耳邊說:“您和世子很熟悉?”
趙祁慎正端起茶,聞言古怪地看她一眼:“雖是堂兄弟,都沒見過,哪裡來的熟悉。”
沒見過?
“您這是頭一回見穆王世子?”她詫異,“不該呀。”
“有什麼該不該的,穆王在東邊,我們在西邊。朝賀的時候沒有旨意讓我進京,加封後也沒有讓我進京,我上哪裡見他去。”
“您剛才跟他說話的樣子,還以為很熟悉呢。”顧錦芙嘀咕了一句,瞧那熱絡的勁。
趙祁慎抿了口茶,又送到她眼前:“即便熟悉,他爹要殺我,我也不可能跟他有什麼交情。”
她推開茶,他嘴裡喝呀一聲問她是不是嫌棄喝過,顧錦芙直接躲開說是:“就嫌棄你。”說罷跑飛快,心裡還記著他亂吃飛醋的事,就是成心氣他的。
趙祁慎暗罵一聲矯情,親都親過了,還嫌棄他?
顧錦芙回了內衙門,在聽令的幾位掌事太監正圍著磕瓜子,四五位小太監候在當中添茶倒水。
眾人一見她進來都忙站起身,拱手齊聲喊魏公公。
她坐下,示意眾人也坐。承筆太監張永笑呵呵把瓜子呈到她跟前:“這是司膳房新制的,我與諸位公公正試著。您也吃吃看,放了香料炒制,心思別致,也另有一番的味道。”
她點點頭,張永就把瓜子放她手邊,當即又有小太監來上茶,說也是新運來的。
顧錦芙接過茶喝上一口,居然比乾清宮的還清香,心想怪不得提督太監一職個個都搶,就這待遇連天子都要落在後頭。
喝過茶,她說道:“讓內宮監去把我們內監在北邊的地頭都修整一下,樑柱牆面沒有問題的都別再動,粉刷一下就要以。傢俬能修的都修,不要多廢銀子。”
她的話讓眾人雙眼都一亮,有人已經心急問道:“公公,我們這是可以搬回去?”
先帝在的時候內司監一應人在內衙門候命外,住處並不是這麼塊擁擠的地方。皇城北邊劃了一塊地,除了給太監當起居住處,也還有他們內司監掌事太監幾處院子,再有番廠刑訊和關押犯人的地方都在那裡。
在肅王造反被揭後,先帝撤了番廠,封了大牢,內司監一應人才搬到這離乾清宮不遠的聽差住擠著住。
先帝讓他們這些掌權的太監住得近,還有另一個原因是方便戎衣衛和禁衛監視。
這裡頭張永和李望都是經歷過肅王告反一事的,這些都知道得清楚。如今顧錦芙一提怎麼會不興奮,那個時候才是他們宦官權勢最盛的時候,連當時的首輔都得看他們臉色行事!
“先修著吧,萬一哪天就要搬回去呢?”顧錦芙沒把話說死,含糊不清的反倒讓眾人更加有盼頭。
張永便站起來朝她一揖到底:“奴婢就靜候公公佳音,這麼些年來,公公總算奴婢又看到宦官的曙光。”
如今內閣和一應大臣都萬般看不起他們這些太監,私下受的白眼可不少,特別是張永這又跟朝政上也能扯上關系的承筆太監。
其他人都紛紛站起來願效犬馬之勞。顧錦芙把茶放下,頷首道:“此事莫要宣揚,再有在那地方清出一個獨立的院子,我有用處。”
她話吩咐下去自然有人跑腿去告訴內宮監的眾人,交待好內部的事情,她準備再回乾清宮去。走過庭院的時候正好看到牆邊一顆柿子樹掛滿果子,已經不少熟透,她站在那兒看了幾眼,當即有小太監拿來梯子說:“奴婢給公公您摘一些,今兒早上就說摘的,結果忙著事就忘了。”
她示意他把梯子架好:“不用,我自己摘。”
這些日子都是睡在乾清宮,她都忘記這柿子樹了。
她頗有興致爬上梯子,兩名小太監為她扶梯,樹下還站了三四人嘴裡喊著小心些,準備接柿子。
樹上千枝萬杈的,綠葉濃密,顧錦芙想起自己有許多年沒爬過樹了。小時候在家裡也常爬果樹,她娘親總是嚇得臉發白,轉頭就罵她兄長縱著她胡鬧,現在想起那些安寧的時光心中仍是溫暖的。
她隨便探手就摘了幾個紅燈籠一樣的果子,讓下頭的小太監接過,一回回遞下來眼看就小半框了。
“這些就夠。”她順著梯子下來,“你們來兩人幫我抬到前頭去。”
能表現的時候眾人都搶著要去,暗中你踩我我踩你,她看得好笑,領著穆王世子的歡喜正巧回來。
“您這是摘柿子了?”他抬手指指帽子,“陛下若要知道,奴婢又得挨訓,要被說縱著您做危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