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臨垂眸聲音堅定道,“孩兒一心愚笨,既然認定了夫人,就不會再變了。”
大夫人看著他如此一根筋的對待慕幽,氣急地怒喝一句,“不知變通。”旋即又是嘆了口氣,低低冷笑一聲又說,“我這個兒媳真的是妖孽麼,把你的心都勾去了。”
畫臨聞言抿了抿唇,沉聲說了一句,“夫人不是。”
大夫人又是無奈地擺擺手,嘆著氣說,“娘知道了,慈寧宮那邊我會派人繼續通融,這三日會盡量護她周全,不過,若她不能醒來。”大夫人頓了頓,皺眉看著畫臨,轉而聲音嚴肅地說,“臨兒,你又當如何?”
畫臨只是低著頭,視線低垂神情有些木然,不言不語。
大夫人見狀只在心裡不住地嘆氣,無可奈何道,“你跟個木頭一樣,慕幽她絲毫不知你的心意,不覺得心累麼?”
畫臨抬眸,眼神中滿是篤定,立即沉聲回道,“夫人不是石頭,只要對她好,她會心裡有孩兒的。”
大夫人瞪著畫臨半晌,終是又搖搖頭長長地嘆了口氣,心裡有氣卻又拗不過他,只是氣得又點了點他腦袋,直說他是一根筋不轉彎,末了擺擺手說,“行了,你快去照顧她吧,若是醒了快點派人告知我。”
畫臨沉沉嗯了一聲,便拜別大夫人,立即轉身迅疾地離開了。徒留下大夫人悵然站在前堂,心裡直覺得堵得慌,最終又是嘆氣不已。
又是一個寂靜之夜,唐隱再度為慕幽細心把脈,探查她此時的身體狀況,畫臨在一旁靜靜看著,慕幽仍是昏迷不醒看不出一絲好轉的氣色。
唐隱將搭在慕幽手腕上的手指收回,神色沉重地蹙眉,對著畫臨無聲地搖了搖頭。畫臨見狀瞬時面色蒼冷,默默無言卻是心中沉痛,只能眉頭緊鎖著看向慕幽仍然緊閉的雙眼。
“相爺,侯爺的藥熬好了。”一名侍女端著煮好的湯藥送來,正欲放下託盤去給慕幽喂藥。
唐隱直接前去端了藥碗過來,一邊攪著藥汁輕輕吹氣,一邊緩步往床邊走。
畫臨轉頭和緩地對她說,“我來吧。”
唐隱想著廚房裡煎藥時還需要她定時去檢視一下,便點了點頭將藥碗遞給他,欠了欠身與畫臨眼色示意了下便欲離去,畫臨隨即頜首便端著藥碗坐在了床前。
唐隱於是腳步輕輕地出了房門,向廚房走去。
一路上她因為心事重重而步子緩慢地走著,面上一籌莫展神情凝重,乃至行至廚房仍是心中鬱結不安。她愁眉緊擰著,凝脂白玉一般的纖細手指捏著湯匙,攪拌著正用文火熬煮著的中藥,廚房中彌漫著陣陣苦澀。
忽然,她身後多出了個人,她有所驚覺心裡一緊已然提起警惕,待看了來人又隨即放鬆了心神,原來是阿城過來看藥。
唐隱鬆了口氣,重新看向火上滾沸騰的中藥,一邊拿湯匙又攪了攪一邊又是輕嘆一聲,複又溫和地隨口問道,“阿城,這個藥是你煎煮的嗎?”
阿城默然點點頭,靜靜看著她。
唐隱眼神中又顯出幾分放心,看著阿城溫和道,“你有學醫的底子,做事情又細心一毫不差,這樣我就放心了。”
話音落下,她又凝神去看正是熱氣騰騰的湯藥,一時間莫名覺得心神不寧,不時想著慕幽躺在床上那張蒼白虛弱的面容,心中盡是苦澀。
阿城發覺到她神情呆愣似有心事,遲疑片刻後抬手在她面前揮了下手,唐隱頓時被驚醒,一晃神後搖頭輕輕扯了下嘴角說,“我沒事,只是侯爺的病,我太沒用了,如今第一日就要過去,時間消磨可還是沒有什麼進展,我心裡有愧。”
說到這心裡便是一陣刺痛,彷彿被緊緊擰著一般難受,話語間也是帶了些無奈及惋惜,神色一片哀婉,又是不禁微微仰頭苦澀道,“世道偏偏就是這樣不公平,惡人沒有惡報,好人卻無辜受牽連,老天爺是瞎眼了麼。”
話落緩緩搖了搖頭,無奈地苦笑,靜靜看著湯藥發呆。
阿城細心地見到她眼裡帶了淚,輕輕蹙眉後猶疑地從懷裡掏出一塊白色手帕,緩緩遞到她面前,唐隱有些受寵若驚,退後了幾步眼神似有些詫異地看著阿城。
阿城隨即便指指心口,又指了指她,然後拿著那手帕又往她跟前遞過去,唐隱有一絲遲疑,片刻後猜測著問他,“這是給我的?”
阿城便默然點了下頭,複又靜靜看向她。
唐隱卻是突然苦笑,淡淡說,“我這樣的人不值得。”
阿城微微搖頭仍舊堅持著伸手遞給她,見他如此執意,她推拒不得最終緩緩接過收下了。
“謝謝你,阿城。”唐隱滿是誠心誠意地道謝,溫和地看著他,對他淺淺一笑。
阿城臉色瞬間顯出一絲笑,卻是轉瞬即逝,唐隱飄忽一眼間敏銳地捕捉到他方才那一絲笑意,頓時覺得那個笑似曾相識,又恍若不知,卻是難以識別。她搖搖頭心想到許是自己眼角有淚,以至於看花了眼,只道是自己方才多想了。
一片默然過後,唐隱盯著湯藥,跟阿城囑咐了一些煎藥的事宜,阿城便在她身旁默默聽著。外面又是淅瀝瀝下著細雨,屋頂瓦片上積了雨水,順著房簷滴答落下。
雨夜間,兩人相處卻是極為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