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一聲,酒壇子掉到地上沾了一地雪,慕幽冷呵呵看著一臉篤定的畫臨,剛要發火,卻見他神色恍惚轟隆一聲栽到雪地上。
“喂,怎麼了你?”慕幽從馬背上跳下,趕到他身邊,見他雙眼緊閉臉色蒼白如洗,用手指碰了碰,冷若寒冰。
她試了試他的脈象,手腕冰冷,脈若懸絲極其脆弱,顯是今夜受了涼寒氣侵體所致。
“別走。”一愣神,畫臨修長的手指卻是將她一隻手牢牢握住。
“別裝死。”慕幽一把甩開,自動離他半步遠,低聲問,“你還能走麼?”
畫臨微微睜開眼,長長的睫羽宛若羽翼,上面蒙了一層薄薄的雪,“能。”他虛弱地要起身,卻險些滑倒,慕幽看不下去,一把將他扶了起來。
“你得看大夫。”她神色冷峻,猶豫地碰了碰他的額頭,猛地縮回,滾燙似火,“我送你回相府。”她仰起頭,雪花還在悠悠飄落,幾片如願落在她臉上,似喜似憂,卻又什麼都不是。
身邊的棗紅馬不安地踱著步子,慕幽瞥了它一眼,又敲了敲畫臨俊秀非常的白馬,打定主意將畫臨往馬背上一放,自己牽著白馬踏步走了。
“你自己玩去吧。”她半道上回過頭來,對棗紅馬喊道。
棗紅馬頓時像個洩了氣的孩子一樣,噠噠踱了幾圈步,隨後溜達溜達跑遠。
“哎喲,相爺醒了。”
“是啊,昏睡了一晚上,終於醒了。”
畫臨睜開眼,看到床榻邊上圍著一圈人,嘰嘰喳喳興奮的像麻雀一樣。
“臨兒,你醒了?好些了沒?”畫仁見兒子眉眼微蹙,怕是他嫌吵鬧,很是通情達理地將婢女小廝們一同退散去,欣慰道,“昨夜大夫來時說你體寒異常,又是高燒不退,讓為夫很是擔心啊,不過現在看好多了。”
“兒子沒事。”畫臨打量了下四周,筆墨擺設依舊,不動分毫,是他的房間。
“父親,我夫人呢?”他記得是慕幽將他親自送來的,難道送來又走了?
畫仁嘆口氣,“她送下你就走了,連相府門都沒進。”
畫臨聽後抿唇不語。
畫仁見自家兒子這般難過,搖頭切聲道,“慕流雲這個女兒,就是跟塊石頭似的,倔的要命。”
末了,又補了句,安慰畫臨道,“兒子你放心,橫豎有遺詔聖旨在那兒,慕幽不能不聽。”
“我呸。”躺在樹上睡覺的慕幽一早便聽見這對父子不懷好意的謀算,一臉冰霜。
她倚靠在相府裡的一顆大梧桐樹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相府裡的侍衛婢女們一路來來往往端茶遞水,愣是沒人發現她。
她仰天翻了一記白眼,堂堂相府,這裡面的人跟瞎眼似的,她連半點功夫就沒用,就是簡簡單單爬了個樹,這都沒發現,要是一個功夫高點的毛賊行刺偷東西可怎麼辦?
管他呢,反正不幹她的事。
“畫仁這個老狐貍,假仁假義。”慕幽罵了幾句,眼皮耷拉著一時有些睏倦。昨夜她看見一撥又一撥大夫來了又去,以為畫臨這個病秧子兇多吉少,便棲居在樹上瞧熱鬧伺機而動,看到最後畫仁出屋透風方知曉畫臨好歹搶救過來了。
搶救過來好,省的到時候賴在她頭上。
她揚了揚下巴,望見遠處走來了一列招搖的隊伍,不多的幾個人皆是高頭大馬明黃華蓋,心雖說早已料到,但還是心下一沉。
這個時候恐怕已經早朝結束了,按照赫連玦那個狐貍的狡猾性子,即便今日畫臨沒有上朝也肯定早早給赫連空上了奏摺請求賜婚,眼下這個隊伍怕是來宣諭旨賜婚的。
她神色淡漠,按照老皇帝的意思應該是把自己拉下水好和畫臨一起對付赫連玦,免得這狐貍終日虎視眈眈奪王位,可眼下一看,畫臨和赫連玦關系倒是不錯,沒有她意料之中的那麼劍拔弩張,至少在這件事情上試探過關了。
真不愧是老奸巨猾,正好送畫臨一個順水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