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空照,庭院深深,夜晚的嶽州分壇如往常一般安靜。牆腳的大樹忽然出現了一絲微微的顫動,一道人影驀地躥出,瞬間便沒入黑暗,消失不見。
嶽州分壇的東北角是大牢的所在,而許雲浪正孤獨的坐在陰暗的牢房中。他想起了自己的過往,那些縱馬江湖,快意恩仇的日子是再也回不到他身邊了。他自己雖然算不上是什麼英雄,但他從未如此深刻的感受到“英雄末路”這四個字的含義,無論一個人有著多麼光輝的過往,當他失去了一切的時候,就會變得比最普通的人還不如。
牆上昏暗的燭火搖搖曳曳,許雲浪閉上了雙眼,也不知這樣的日子到什麼時候才是盡頭。
這時,牢內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許雲浪猛地睜開了雙眼,如果不是他的耳朵夠靈敏,恐怕根本不會聽見這如細絲一般的聲音。來人絕不會是牢內的獄卒,他究竟是誰?許雲浪坐直了身體,心也砰砰的跳動起來。
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身穿夜行衣的年輕男子終於站在了許雲浪的面前。
“你是何人?”許雲浪直直的盯著他。
男子微微一笑,那笑容溫暖的令人如沐春風,彷彿連他的面容都被模糊了:“許大俠,晚輩是來救你出去的。”
男子拔出長劍,破門而入,他斬斷了許雲浪的手銬腳鐐,輕聲道:“許大俠,跟在我的身後。”
許雲浪點了點頭:“多謝你了。”
男子轉過身來,走在了許雲浪的前面,這時許雲浪才看清,原來那男子除了手上拿著的一柄長劍之外,背上還負著兩柄。
然而兩人剛走出大牢沒多遠,就被一支巡邏的小隊發現,男子不慌不忙,一隻手將許雲浪護在身後,另一隻手揮動長劍,瞬間,銀光漫天。辰教的人連對方的人影都沒瞧見,就被凜冽的劍風直接掃了出去。
“快來人吶!”辰教的人連忙放聲大呼。
嶽州分壇的另一邊,卓紫凝剛要睡著,就被騷動聲吵了起來。五天前,她剛剛當上壇主,本以為可以暫時高枕無憂了,但她卻馬上發現了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安見明和解千雲常年把控嶽州分壇,手底下自然建立了不少人脈關系,而自己卻是新官上任,又沒有心腹,因此她面對一個偌大的嶽州分壇,卻無從下手管理。壇主在辰教裡雖然是個不太起眼的角色,但大小也是個官,她卓紫凝只不過是一個既無根基,又沒人手的年輕女子,底下自然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著她出錯,好將她從壇主的位置上拉下來。
“出了什麼事?”卓紫凝攔住了一名手下。
那手下慌張的道:“有人把許雲浪劫走了。”
“什麼!”卓紫凝面色大變,急忙朝著大牢的方向趕去。她這壇主的位置還沒捂熱呢,若是因為這件事情被撤下來,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大牢的門口,男子手中的長劍如入無人之境,辰教的這些小嘍囉們拿來給他練手都還不夠資格。
男子拉住了許雲浪,輕聲道:“許大俠,咱們該走了。”說罷,一陣光華閃過,兩人都已遁入夜色,等到卓紫凝趕到時,人已經揚長而去了。
晨光熹微,天色漸白,嶽州分壇在經過一夜的雞飛狗跳之後,終於恢複了平靜。此時,卓紫凝的心情只能用“苦悶”兩個字來形容,她冒著和鐵血盟兵戎相見的危險才把許雲浪抓回來,沒想到到頭來,卻被一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神秘人給劫走了。卓紫凝坐在自己的院子裡,心裡又開始擔憂起來,連當個小壇主都是如此不易,更何況是繼續往上走呢。
這時,門外走進一人,那人穿的雖是辰教普通教眾的衣服,但此刻,他卻直挺挺的站在卓紫凝的面前,眼中還帶著一絲幸災樂禍的神色。
“你怎麼來了?”卓紫凝有些微微驚訝。面前這人名叫趙羽,他和她一樣,都是鐵血盟打入嶽州分壇的探子,只不過趙羽比她更不長進,來嶽州分壇五年了,連個小隊長都沒能混上。
趙羽斜眼看著她,冷冷的道:“你殺解千雲其實只是為了得到壇主之位吧。”
卓紫凝眉頭一皺,沒有說話。
趙羽輕蔑的笑了一聲:“為了當上壇主,你甚至親手把許大俠抓了回來,你以為我不知道?”
卓紫凝心中一緊,臉上卻神色不動:“那是我迫不得已的,在那種情況下,如果不出手抓住他,我就會遭到懷疑,這可不是為了當什麼壇主。”
“迫不得已?嘿,不用再裝了。”趙羽盯著她道,“那天我也在場,你難道忘了?你是不是迫不得己,凡是眼睛沒瞎的人都看的出來。你為了當魔教的壇主,竟然不惜和鐵血盟作對,助紂為虐。卓紫凝,像你這樣的人,還配待在鐵血盟?”
卓紫凝面無表情的道:“我之所以要當壇主,也是為了能夠得到更多的情報,我這是在替鐵血盟著想。”
趙羽哈哈笑了:“你以為你和鐵血盟的那些事兒我不知道?你是南宮家的私生女,因為鐵血盟要把你送進辰風樓,所以你就對鐵血盟懷恨在心!”
“你這話什麼意思!”卓紫凝怒視趙羽,她平生最討厭的就是被人們稱作“南宮家的私生女”。
趙羽冷笑道:“你道鐵血盟為何要派我過來?一方面是為了打探情報,另一方面就是監視你。卓紫凝,我勸你還是好自為之吧。”說罷,他帶著一連串得意洋洋的笑聲離開了卓紫凝的院落。卓紫凝頹然坐在石凳上,心裡又急又氣,還有一點恨意正在悄然蔓延。
此刻,南市剛剛開市不久,集市裡的人還不是很多,不少店鋪正準備開門迎客。董記茶館的老闆開啟茶館大門,清晨的新鮮空氣便透了進來。小二認真的擦著屋內的桌椅,而老闆則回到櫃臺後面,算著一筆昨晚沒算完的賬。
不到一刻的功夫,茶館內便走進一個身穿紫衣的女子,那女子走的很快,渾身上下帶著一種幹練之氣。這人正是卓紫凝,而她一大早來到董記茶館卻並不是為了喝茶。
老闆抬起了頭,這麼早就光臨他這小茶館的客人可並不多見:“姑娘,您想喝點兒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