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梓哪能不明白,大手揮空氣,能拍出響動的掌風,“行,三條岔路,一人追一條,老子倒要看看,你跑得快有個鬼用。”
說行就行,老梓跑起來,根本看不出少了一條腿。
夏蘇第二個奔出,見老梓叔選了那條她想走的窄巷,暗暗嘆口氣,轉而上大路去尋。
喬生最後一個動,不料沒跑出數丈,迎面碰上殺回來的董霖,就知道自己沒功可領了。但他也算機靈,扭頭就往夏蘇方向追,絲毫不理董霖大叫大嚷。大驢常說,他們仨加起來都打不過少爺一隻手,不過無功也有勞,勞苦功就高。他必須,勞苦啊。
只是,喬生沒想到的是,第一,他怎麼也跑不過夏蘇,第二,大路再分岔,他還選錯了路。這種情形下,連夏蘇的影子都看不見。
夏蘇卻沒有一昧往前趕,而是一邊問一邊走的。她跑得快確實未必有用,反而靠運氣問出些端倪,得知方掌櫃帶著兩個徒弟走下大路,往林子裡去了。
林子是樟樹林,南方水甜樹茂,繁枝展葉,又值好春,樹影密密重重。夏蘇穿過整片林子,並沒有任何發現,正想著可能失去了方掌櫃的行蹤,一條河流乍然橫在眼前。
河流不急卻寬,幾根木樁打了野渡,一葉扁舟剛離開兩丈遠。
舟上,不是方掌櫃,又是哪個?
夏蘇跺腳,疾步就上了渡板,卻已趕不及。或者,這麼說,她能跳上去,但跳上之後,又能如何?就憑她一棍子都打不暈人的力氣?
夏蘇衡量的轉瞬之間,扁舟又搖出去半丈,而立在舟尾的方掌櫃回過頭來,與她正眼相對。
方掌櫃眯了眯眼,“夏姑娘腳快,居然能追上來。”
夏蘇輕音隨水聲飛揚,“方掌櫃跑得更快,雖然連自己人都顧不得,卻不忘帶走七幅畫。不過,我看你不像去邀功,而是要獨吞。”
方掌櫃呵呵一笑,“這個嘛,他不仁我不義,他能炸樓滅我們這幫老兄弟的口,我還不能拿一筆辛苦費麼?好歹兢兢業業幫他家幹了多年的活兒,沒我這雙眼,他們能有數百萬銀子的進項?能充富豪裝鄉紳,這麼容易洗白?”
夏蘇一怔,“萬里閣是你大東家炸的?”
“自然。趙青河還在樓裡,你們也未撤,不可能冒險炸掉整座樓,而且安放炸藥要事先做足準備,除了決定將交易改到萬里樓的人,還能有誰呢。”方掌櫃心中已明,冷笑道,“他做事一向狠毒,當初跟著他的兄弟只剩我們,我還以為至少他有點良心,誠意帶著我們走正道,想不到,竟連親——”
方掌櫃的話沒說完,也永遠說不完了。
一柄劍,從他的後背穿過心臟,劍尖耀紅芒,剎那滴出他心頭之血。
方掌櫃的徒弟也被船伕兩劍劃過喉管,踢入河中。
夏蘇從渡橋上望著這一串明殺,冷冷不動。
船伕身材小巧,斗笠戴得老低,“姓夏的,算你好命,今日躲過一劫。”
夏蘇要是剛剛不動腦子,衝動跳上船,大概也會成為新鮮鬼一名。
“好說。”夏蘇話慢,性子也是驕傲的,“我要是在船上,至少能做明白鬼,看清你的真面目再死。”
船伕吃吃笑,聲音尖誚,“要不要我把船搖回,你上來試試?”
夏蘇心念一轉,嘴角翹起,“好啊。”
船伕音色瞬變,“姓夏的,你心裡打什麼主意,當我不知道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