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大驢給趙青河的腦補,約摸兩年前,夏蘇這姑娘由他娘在都城郊外的一座小庵領回,那年她十八。一年後他娘病故,當時他想趕她走,卻有孃的遺言在先,泰伯泰嬸護犢子在後,夏蘇又說當丫頭也行,這才帶上她投奔了趙府。
然而,十八歲之前的夏蘇到底是誰,自哪裡來,她不說,竟然誰都沒問。
大夥一昧認定既是家人,無謂過往。
就這一點,他覺得這家又窮又敗,實在是情理之中。
泥菩薩心腸,怎麼過江?
既然他大難不死,再回到家裡,就對泥菩薩不感興趣,有機會還是會好好查一查,以免連累他。
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命,他分外珍惜,不過這會兒,先一致對外。
趙青河遂轉向吳其晗,“二爺,我家雖是小門戶,但女兒也珍貴,我倆交朋友歸交朋友,對我義妹該有的禮數,還請二爺守緊。若二爺真有心娶我義妹為妻,應當按部就班,請媒人正式提親,等我義妹點頭。她進了吳家門,我這個兄長就不說教了。”
趙青河再道一句樓外等,頭也不回,抬簾而出。
吳其晗沉默垂眼,半晌說道,“夏姑娘這位義兄,與傳聞似乎不符。”
認識夏蘇之後,吳其晗派人瞭解她的底細,不料她沒什麼,她義兄倒是事不少。
趙青河雖然一身好武藝,但霸道魯莽,腦裡裝草包,十足敗家子。然,護他畫船的趙三郎,沉穩睿智,勇擊水匪,將一船護師管得服服帖帖。
昨晚趙青河來辭別,說出真名,令他吃驚不小。
“剛才吳某無心冒犯,一時想得是買賣事,故而出神,還請夏姑娘切莫放在心上。”
夏蘇自然聽得出吳其晗,既不失望,也無尷尬,神色平淡,眼底冷漠沉霜。
“吳老闆訊息靈通,既知我住趙府,又知趙青河之名,不會不知三個月前我們剛給他辦了喪事。大概哪裡弄錯了,他居然又活著回來,卻多半也是死裡逃生。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能想著替我出面,是我跟著沾他的福氣了。至於之前那點事,我並不在意,出門做買賣難免與人磕碰,怎能拘小節呢?”
墨古齋中,常用的畫師往往會自以為是,而仗著他稍寵就得寸進尺的女子,無一例外就會貪婪,以至於他處理得太多,亦能做到毫不容情,甚至理所當然了。
所以,夏蘇大方不拘小節,他該鬆口氣,但不知為何,吳其晗覺得心情不太好。
戲臺那裡,他新捧的優伶咿呀美腔,竟然刺耳。
夏蘇這時的想法卻落定,“吳老闆可再加些銀子麼?”
她一個造假畫的,畫上不留她的名,名氣一說也就是蘇州片的圈子裡。
而她目前只接過幾單,剛開始因遇到的中間商不識貨,仿仇英的小畫又不甘賤賣,就粗製濫造對付過去,直到認識了吳其晗才用功。
如果趙府有《歲寒三友》的原作,她有信心能仿過眼下這幅。
若趙府也是仿作,她的畫功又絕不會次過這幅。
之前給趙青河難堪,說六太太可能要收房租,沒準今晚就成真。
銀子,能賺一分是一分。
吳其晗的目光落在那張無瑕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