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朕巡行天下,禱祠名山諸神以延壽命。今扶蘇與將軍蒙恬將師數十萬以屯邊,十有餘年矣,不能進而前,士卒多耗,無尺寸之功。乃反數上書直言誹謗我所為,以不得罷歸為太子,日夜怨望。扶蘇為人子不孝,其賜劍以自裁!將軍恬與扶蘇居外,不匡正,宜知其謀。為人臣不忠,其賜死。
扶蘇收到這旨詔書時呆了半晌,淚便下來了。
蒙恬死死看著這旨詔書,一字一字像是怕錯了什麼又看了一遍,臉色已是慘白一片,他的脊背挺直,挺直到幾乎下一刻就斷了。
就像是這一生的淚都要在此刻流盡,扶蘇握著詔書用力到骨節青白:“父皇是不是……”
他已經說不出來,這樣的話他又怎麼說的出來:他的父親,怕是已經去世了。
因為他的父親絕不可能頒發這樣的詔書,即便因政見不同父親對他有所不喜但他還是知道父親有多看重他,若非如此便不會近乎手把手教導,不會讓他來到上郡,幾乎是將三十萬大軍放在了他手上,但偏偏有了這樣的詔書。
若父親在誰敢發出這樣的詔書?
蒙恬目光仍望著那旨詔書,許久嘶啞著聲音道:“不是。”不是,因為他不信。
2
李斯端坐於石桌前,美酒已經備好,他自己一杯面前空無一人處一杯,他輕輕嘆了口氣:“陛下,臣怕是對不起您了。”
就像是從前君臣二人對坐飲酒,李斯微笑道:“我知道您信任的繼承人是扶蘇公子,您希望的是扶蘇公子繼承帝位。”
“但這天底下有誰夠資格繼承帝位?如今帝國內憂外患,誰都撐不住,扶蘇公子也不行。”他長長嘆了一聲,目中繼而湧動著一片水色,半晌,他沉聲道:“臣對不起陛下。”
這麼多年共同進退一起走來他怎麼不明白陛下的心思,但他做不到了,亦無力做了。
“您是臣的知音、臣的伯樂也是臣平步青雲的恩人。”李斯語聲多了哽咽之色,但很快又穩了聲音,一隻手緊緊攥在了一起:“臣卻……”他閉著雙眼說不出來。
又是長久的沉默,李斯舉杯一飲而盡,那一瞬間又是那個秦國丞相:“您廢除殉葬制,不許人陪葬,那臣只好用一個帝國為您送葬。”
這是您的帝國,您既然不在了,那這帝國又為什麼留著?帝國因您而生,因您而亡豈不是理所當然?
秦國的丞相微微笑著,如此決絕的想。
3
影密衛的首領幾乎白了一半的頭發,他的神情仍看不出悲喜,那雙眼睛冷靜沉鬱的可怕。
——亂秦者胡,原來不是匈奴東胡。
“不惜一切代價誅殺胡亥,趙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