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之前還一切安好,醒來卻看到她這副模樣……在他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天道輪回,善惡有報……善惡有報……”她輕輕地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像是在最終下定了決心,“善惡有報,天不報,我來報。”
臨溪的手搭在了他的眉心,忽冷忽熱的詭異勁後,有什麼東西,被她擒在了手裡,轉手送進了灰貓體內。
“我該走了。”她拍了拍手,“這麼多年來,你的功德抵過了業報,我也已經拿走了你身上的孤煞之命,便是再入輪回,天帝敕令也不會應在你身上了。”
“再見。”
然後她就消失了。
尋遍了三界,都沒有名為臨溪的白發少女的蹤跡。
在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之後,他遇到了那個人。
他給自己以古琴第六絃名取名少恭,又加了“歐陽”二字,作為那個所謂遊戲的id,加入到了那個世界裡。
歐陽少恭從過往的回憶中清醒過來,正看到那個人在不遠處的山崗上。
“你怎在此?”他帶著好似不會改變的溫柔笑容,走了過去,與那個人並肩而立,“在看什麼?”
“夜空。”
說話的人有著一頭及地的黑發,身披黑袍,瘦削卻極具壓迫力,臉是尚未脫離兒童時期雌雄莫辯的精緻,一眼看過去,讓人無法分辨這人是男是女。
和臨溪一模一樣的臉。
唯一的不同,或許是這個人白皙的臉頰、面額上,還有數道血紅色的紋路。
像幹涸的血跡一樣。
這就是被整個未來的救世軍視作【魔王】,【滅世主】,id為姜臨溪的人。
“我剛剛,做夢了。”這個人說,“‘你看,看到那邊的麥田了嗎?我不吃麵包,麥子對我來說一點意義也沒有,麥田無法讓我産生聯想,這實在可悲。但是,你有一頭金發,如果你馴養我,那該有多麼美好啊!金黃色的麥子會讓我想起你,我也會喜歡聽風在麥穗間吹拂的聲音。’”
歐陽少恭想了一下,笑道:“這似乎是一本叫《小王子》的書裡的話。”
“嗯,我聽到她在唸這段。”這個人說,語氣沒有絲毫變化,似乎只是在陳述事實,“晚上的天空和她的眼睛一樣是黑色的,可看著這樣的天空,並不能給我她注視我時的感覺。”
“這個世界到處都是她留下的痕跡,每一樣都讓我想到她,可每一樣都不是她。”
杏黃衣衫的青年閉了閉眼,嘴角依然帶著那一縷微笑:“所以你才放過了那群人啊——你想見她?”
這個人陷入了沉默,好一會兒,才有了回複:“不,我不是為了這個理由放過那群人的。”
“但我的確想見她。”
歐陽少恭上前一步,溫和地摸了摸這個人的頭,就像是在安撫一個孩子:“快了,你很快就能見到她了。”
對方順從地讓他撫摸頭頂,安靜乖巧的模樣讓人根本無法與【滅世主】、【魔王】之類的稱呼聯系起來。
等到歐陽少恭收回了手,這個人才再次開口:“你不去?”
“你想我去?”
這似乎再次難倒了這個人,他想了好一會兒,才道:“……不。但是,她覺得,你要是孤身一個人,會很難過,你一難過,就會讓別人也不好過。”
歐陽少恭:“……原來她是這麼看我的嗎?”他努力壓下冒青筋的沖動,卻不知怎麼的,嘴角的笑是怎麼都藏不住,“雖然也確實沒說錯。”
“所以?”他詢問地看著歐陽少恭。
杏黃衣衫的青年笑了起來:“沒關系,我已經不會難過了。”
能讓他難過的那個人,已經逝去好多年了。
偶爾的偶爾,歐陽少恭會懷疑當初臨溪是騙了他吧,他身上的孤煞之命其實並沒有被取走吧?
如果真的被取走了,那為什麼,臨溪走了,他視作孩子撫養的那個人也走了……到了最後,依然只剩下他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