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雲瀾咬牙切齒:“我謝你八輩祖宗。”
而他豬一樣的隊友還不肯放過他,好不容易挨過了三個小時,飛機落了地,林靜發現沈巍因為帶學生,所以沒開車過來,一群人大概是坐機場快線過來的。於是假和尚先是殷勤地把學生們一個個地送上出租,最後又媒婆一樣笑容可掬地對沈巍說:“沈老師不是住得跟趙處挺近,讓他順便送你回去得了。”沈安自知打擾別人談戀愛會造驢踢,所以沒有吭聲。而且她自下了飛機之後,心思就飛到了家裡的面面身上,只不過所有人都去調侃趙雲瀾了,沒注意到她“身在曹營心在漢”的動作。
趙雲瀾:“……”
他不動聲色地在心裡把名叫林靜的小人紮成了刺蝟。
林靜果然遭到了那股怨念,扭過臉就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沈巍笑了笑:“不用,我和安安……”
趙雲瀾擠出一個笑容,動手幫他拉起行李:“還是我送你倆吧,天都這麼晚了,我送你也比較……”
他其實想隨口說的是“比較安全”,結果沒來得及出口,就不幸回想起了那天在小衚衕裡替沈巍揍攔路流氓的事,揍也就揍了,他當時還故意各種裝逼耍帥,活像一隻露了腚還在臭美兮兮開屏的蠢孔雀。
趙雲瀾臉上的笑容差點沒保持住。
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趙雲瀾,”他轉過身,毅然決然地往停車場走去,心裡對自己這樣說著,“你說你可有多腦殘啊!”
趙雲瀾一路無話地把車開往自己家的方向,準確無誤地停在樓下:“到了。”沈安率先跳下車:“趙處,老哥,我有點事,先回去了。晚安。”說完拎著行李就溜掉了。別以為她心裡想著面面就感覺不到車裡快窒息的氛圍!這一路都快憋死她了好嘛!
沈安下車後,兩人之間彌漫著蜜汁尷尬的氣氛。趙雲瀾把車停在車庫,和沈巍一起上樓。
在等電梯時,四周無人。沈巍看了趙雲瀾一眼,忽然說:“其實令主心裡還有很多想問我的事,對嗎?”
趙雲瀾沒說話,兩人的目光在後視鏡裡相遇。
片刻後,沈巍輕輕地垂下眼:“那你為什麼不問?”
趙雲瀾沉默了一會:“大人假託這身份在人間,應該不是為了平常的公務,那是有其他什麼重要的原因嗎?”
“沒有。”沈巍說,“那只是我的私心,只是……為了一個人。”
話說到這裡,那個人是誰,趙雲瀾已經不需要問了。
沈巍幾乎是剛說完,立刻就後悔了,他不知道和趙雲瀾說這話有什麼意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隱隱期冀什麼,只是那麼一時片刻間,覺得自己真是可鄙又可笑。
沈巍慣於含蓄,那句話幾乎已經算是生生剖開了胸口,把自己的心晾在對方面前了,然而他卻不想知道趙雲瀾的回複,只是覺得自己當斷不斷,本來是不配對他說這樣的話的。
他一生殺伐決斷,從未曾這樣優柔,想來……大概是因為沒遇那個真正一喜一怒都牽著他一根心絃的人而已。
兩人到了沈巍家門口。沉默了一會,沈巍低下頭:“謝謝,那我進去了。”
趙雲瀾都覺得自己快要分裂了,他無所不用其極地追了沈巍小半年,都快把人捧在手心裡了,描述具體過程,可謂是“沒皮沒臉,要星星不給摘月亮”,自覺就算是個真直男,也能讓他掰彎了——但他是絕不敢用這種態度對待黑袍使的。
他和黑袍使認識多年,不算深交,但至少關系不錯,可怎麼也親近不起來。但凡一個人有起碼的知人之智和自知之明,都會對黑袍使這樣的強者保持足夠的尊重。
他的強大並不在力量——黑袍使的力量源於天生,這沒什麼好說的——而在這個人本身。
自來極陰晦的地方只生魔物,不生仙道,這是有道理的,一無所有的時候墮落尚且容易,何況這些陰幽之物大多天生就手握利刃。
亙古以來,黑袍使是唯一一個以汙穢之身出神入聖的奇葩,沒有一顆堅如鐵石的心是不可能的,趙雲瀾毫不懷疑,黑袍使……沈巍這樣的人,哪怕有一天粉身碎骨,落到泥沼裡,也必然是無比尊貴、叫人不敢褻瀆的。
沈巍低頭開家門的時候,那平時只覺得好看的側臉有說不出黯淡,趙雲瀾自己也不知道當時在想什麼,他忽然伸手按住沈巍開門的手:“這幾天多虧你了,今天你好好休息一下,另外明天早上我可不可以去你家吃早飯?”
沈巍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趙雲瀾不怪他,還願意親近他,他自是求之不得。“好!”他回答的飛快,語氣裡帶著歡喜的味道,“我等你。”
趙雲瀾看著沈巍莫明的心軟了,黑袍使又怎麼樣,他只知道眼前這個人是他趙雲瀾喜歡的,他待他極好,而他不想放手。
趙雲瀾低聲笑著:“沈巍,今晚的月色不錯,我很喜歡,希望你也是。”
沈巍的眼睛立刻就紅了。良久,他才說:“是的,我也很喜歡。”
趙雲瀾:“那麼,晚安。”
沈巍:“晚安。”希望你能夢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