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她睡得並不踏實。
夢裡,她和蘇辰一直在跑,背後有無盡的黑暗在逐漸吞噬他們,他們拼了命的跑,光明近在眼前,可蘇辰卻不見了,她怎麼也找不到,終究被無盡的黑暗吞噬。
她驚醒過來,外面還是漆黑一片,黑夜漫長,黎明似乎來的特別遲緩。
吳文俊在她一旁依靠著車廂壁,雙手抱胸,眉頭緊皺,睡覺皆是一副全城戒備的模樣。
唐睿輕輕坐直了身體,看著窗外黑暗不明的夜空,神思恍惚。
原來,一覺醒來,還是噩夢,她從來沒有這樣自欺欺人過,一度以為自己再醒來,他們已經在澳洲了。
唐睿終於意識到她的青蔥歲月,連同著溫暖和光亮,一併消失在這一年這一天。
那年,唐睿21歲。
正是風華正茂的年紀,可她卻深覺老矣,再難靈動。
歲月如歌,響徹異國的雲霄,他們終究散落兩處,各自歡喜各自愁。
她不免苦笑暗嘲了一番。
“清醒了?”
她聞聲看向一旁的人,隨即微笑,“我這輩子只被人拋棄過四次,蘇辰佔了兩次,我給了他全部的信任,甚至第一次去主動抓住一樣不屬於我的東西,抗爭,堅持,第一次這麼努力去做一件事,不惜放棄一切跟他走,可還是沒能抓住。說來也是好笑,我甚至寄希望於神靈,祈禱它讓我回到一個月前,我一定會不顧一切去找他,死死拉住他,說什麼也要留住他,問他為什麼要放棄,為什麼自己就決定了。但是,現在我才開始明白,他從來沒有將我列入他的未來計劃中,高考說放棄就放棄,出國說走就走,他真的以為我還會在原地等他?我恨透了等待,充滿希望,又隨時生變,我再也不要等了,我要自己走,走到他再也找不到的地方,讓他明白被放棄的滋味,讓他後悔一輩子。”
吳文俊只是靜靜地聽著她的胡言亂語,末了,他嘴角微勾,說:“你恨他。”
這是一句陳述句,唐睿重複了一遍,“我恨他,所有不捨得傷害他的話,我說了遍,他現在一定比我痛。還好,起碼我們還有恨,不至於忘得太快。”
吳文俊微微低頭,雙手交握,“夠狠心。”
唐睿失聲笑了,悲涼如斯。
回到學校,唐睿卻踏不進校門一步,似乎進去了就徹底告別了那個不切實際的夢想,她忍不住轉身看向身後。
她給自己一次機會:蘇辰,如果你現在出現,我就原諒你。
兩次機會:如果你和我解釋,我就原諒你。
三次機會:如果你告訴我等多久,我也原諒你。
四次機會:如果……哪怕一個電話,我還是原諒你。
然而,事已過三,無路可退。
吳文俊沒有催促她,只是站在她一旁一起看著那個不知名的點。
站到她腿痠腳軟,一切還是平靜如水。
一直到吳文俊說了句:“我要去西藏,要不要一起?”
唐睿根本沒聽清他說了什麼,但她只是極力抓住這根唯一的稻草,說:“好。”
吳文俊看了她一眼,又思索了幾秒,“你在這等我,半小時以後出發。”
唐睿點頭,吳文俊便徑自走了,她想也沒想,跟了上去。
吳文俊回頭看了她一眼,還是什麼都沒說,拿過她的行李走在了前面。
唐睿不遠不近地跟著他,似乎只有靠他支力才能朝前走下去。
這不,她已經跨進了這扇門,不知不覺,已然踏入了另一個楚門。
一直到宿舍樓下,吳文俊停下將行李放在她腳邊,“這是……男生宿舍。”
唐睿立馬明瞭過來,像是在點頭又像是在低頭。
吳文俊抬手看了眼手錶,“現在是十點十一分,我會在二十一分之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