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到牛陶家裡的時候,她早已和應琰坐在二樓的美人靠上喝上了。
牛陶眼尖,看見了樓下的族長,朝著他晃了晃手中的酒碗,帶著得意到欠揍的神情對他笑道,“好酒啊族長。”
應琰也舉起了手中的酒碗,淺笑著朝族長遠遠敬了一禮。
族長在下面瞅著這兩人的笑臉,就回想起二人在路上相伴的身影,既覺得別扭,又覺得有幾分說不出的合適。
大概自己到底是老了,想著給牛陶找個依靠竟開始胡亂拉配起來。他這樣想著,嘆口氣,低頭便朝樓上走去。
三人就這藤梨酒喝到了暮色四起。
牛陶的屋子地勢高,離月族族人的群居點又遠些,因而此刻的月族中燈火輝煌摩肩接踵,而這裡只有依稀的歡鬧聲和高亢的蟲鳴聲,清淨許多。
應琰酒量一般,往常席上不過喝個兩杯,今日卻也陪著喝了大半壇。大概真是好酒因而貪了杯,又或許是對的酒伴趁了酒興。
不過喝多了的後果便是,他此刻頭重腳輕,真的醉了。
應琰向來便是一個自制能力極好的,即便是喝醉,他也只是不做聲地乖乖靠著扶欄側坐著,眼眸低垂,像是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實際上,魂都不知道飄到哪裡去了。
而月族人的酒量又是極好的,尤其是月族處地濕氣重,不管春夏秋冬,不論喜悅悲傷,必得三兩成堆喝上幾杯,一則祛了濕,一則解了愁。
因而族長和牛陶只是越喝越樂,越喝話越多。尤其是,牛陶。
她從月族的風土講到族長邊喝酒邊摳腳的毛病,然後又開始取笑應琰。恰好醉酒了的應琰是一副虛心聽教的模樣,她便說得更開心了。
“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不說話。長了張算計人的臉,還不願意跟人說話,還以為你心裡打了什麼算盤,誰也不能跟你交心呀。那你說你活得多孤單。”
人與人之間的關繫有時玄妙的很,有時候勾肩搭背相處了十年也總覺得隔著一層,有時兩個完全不相熟的旅人,只是坐在茶棚裡喝了碗酒的功夫,便一股腦講盡了壓箱底的事兒,稀裡嘩啦抱頭一頓痛哭。
很明顯的,族長在這頓酒以後,對應琰的態度也已經從客氣變得親近了很多。他聽了牛陶嫌棄應琰的話,往日早攔著了,此刻他臉上竟笑的樂呵呵,手也不自覺得往腳那處探去,結果被牛陶一記眼刀,下意識縮了回去。
牛陶看著面前不住點頭的人實際上是醉到失去思考能力)繼續道,“你看你自己是不是也這麼覺得。你說你要是回去了皇帝給你升官,那不得受多少人不待見,就你這樣什麼都憋在心裡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了。”
應琰一點,一點頭。
族長聽不過去,鬧了她一句,“倒還是你個山裡的野娃娃懂得多了,還知道教人家怎麼做官了。”
牛陶哼了一聲,卻瞧著應琰還在點著頭,終於看出幾分不對勁來。“族長,他這不是醉了?”
說著就拿手順勢推了一下應琰的肩,應琰一下有些失重往後一倒,卻因這一激靈醒了些,脫口便道“閣下說得甚是。”
……牛陶無語地轉過臉與族長一對視,“他醉了。”
族長今日也有兒女歸家,原本就在這呆的有些晚了,因此牛陶就勸他先回去,自己留下來等應琰清醒些了,再送他回去。到底今天全族上下都沉浸在節日氣氛裡,族長一來歸心漸,二來又想著應大人無甚危險,便安心地回去了。
不得不說,族長從來也沒把應琰歸為“危險”,也更加不擔心牛陶有什麼危險。要說起來,不知道是應琰的幸,還是牛陶的不幸。
以應琰一個七尺男兒的身長,牛陶無力將他扛回屋,只得把他就地放平在美人靠上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