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憶往昔
茶葉經過開水燙泡,紅色的湯水從出口進入白瓷杯子,路昭華端起來放到鼻尖聞了聞,桃花眼半眯眉頭輕皺,抬手讓泡茶的侍女退下,自顧自倒在了茶寵麒麟石上,“西山,你說如今京都小姑娘心裡都想什麼?”
西山身軀微微一顫,攥著的手稍微緊了緊,這幾日路昭華問的問題都如出一轍,拐著彎兒的痛責顧姑娘為何拒他於千裡之外,“如今女試當前,各家姑娘自然是摩拳擦掌準備一展芳華。若是得官家公子青睞,這自然是飛上枝頭變鳳凰。”
路昭華依稀記得宜蘇提起過,畫笙也準備去試上一試,那酉學裡倒是有不少封存的貴重書籍,去找考官套套話自然也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去打聽打聽今年的主考官是誰,約在紅樓院,好好招待招待。”
西山求之不得的退下,腳下步子一慌便同來人撞了個滿懷,“六公子來的巧,王爺正缺個說話的人兒,我就先退下了,六公子怕是要好自為之。”
莫名其妙的一番話,莫名其妙的被人捶了捶胸口,西山手勁兒頗大讓宜蘇險些噴出一口老血,“你這是怎麼虐待咱家西山總管,看這狼狽逃竄的模樣怕是碰見了什麼棘手的不能再棘手的事情。”
路昭華自顧自撚起紅茶抿了一口,喝之無味卻能想象出其中苦澀,“最近歸來錢莊的賬目如何?我聽西山說有人明裡暗裡挪了不少銀子,可有大礙?”
“您富可敵國哪在乎這些皮毛,不過是些小魚小蝦的,我可還等著釣大魚。”宜蘇接過侍女遞過來的花生米隨便扔了一顆進嘴裡,然後喝了杯清水,“最近畫笙在研習茶藝,總想著弄出些獨特的玩意兒,可憐了我這舌頭,發青發黑發紅,著實可怕。”
不知從哪裡蹦出來一個小廝跑到路昭華身邊耳語幾句,他的眉頭竟舒展開來,“走走走,爺帶你去看個好東西。等了這麼多日子可叫我等到了,過幾日我得出京一趟,你也好帶著她去那邊散散心。”
這沿途的風景卻是越來越熟悉,宜蘇隨著他下了馬車直到看見那高高的牌樓才靈光一現,“這不是我家的莊子,怎的牌匾上的字換成了杳杳苑?莫不是成了你金屋藏嬌的地方,怎的心思變得這麼快?”
路昭華抬手就給他腦袋瓜子上扇了一巴掌,“說什麼胡話?”畫笙,小字杳杳,只怕她看到也不會承認吧。他嘆了口氣,“我倆初見就在隔壁村落,矮矮瘦瘦的遞給我一張皺皺巴巴的藥方,一小塊紙怕是從什麼簿子上扯下來的。”
宜蘇倒不曉得他二人還有這般牽扯,如此說來這因緣倒是能說的清楚,“就是從這兒回去就脫胎換骨,再不是草包之資。她倒是沒同我說過,原來你倆這麼早就見過了。”
“她拿藥方換我一句話,讓我去敲打敲打顧蕭。當時我哪曾想過這天下竟有一見傾心的事情,我說我自保都難,哪能普度眾生。”路昭華挑起嘴唇笑的肆意,拍了拍宜蘇的肩膀,“倒是我有眼無珠,做了我這一輩子第一件後悔的事情,從而後來做的事情都是後悔的,再也回不了頭了。”
宜蘇隨著他一路走來,這莊子也如同脫胎換骨一般,茶林菜園藥圃河流風車竹林木橋,真真是讓人嘆為觀止,“王爺財大氣粗,小生佩服佩服。只是畫笙問起我該如何應答,若她知曉真相,只怕是不會來的。”
“就說,是某人金屋藏嬌之地。”路昭華隨手摘了一朵花繫於腰間,臉上鮮有的放肆蕩漾,如今他倆之間怕是什麼都剩不下了。
“那個沈書有些問題,你覺得他會不會就是沈善書?”宜蘇只覺得氣的胸口疼,趕緊換個問題接著聊,生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一巴掌呼上去,到時候受傷的還是自己。
“不曉得,不過大約也跟他脫不了幹系。不要把全部注意放在他身上,不過也得好好盯著。”想起來只覺得礙眼,光天化日之下摟摟抱抱簡直是礙眼,畫笙的名聲還要不要。而且那笑容太過挑釁,總覺得不懷好意。
“對了,畫笙配了藥我派人送到你府裡了,千萬記得叮囑,你自己的事情還得自己多上心。”要按他的想法來,畫笙既然打定主意就不該跟他再有什麼往來,說起來也是狠不下心,到底也是有情意的。
“這麼多年都安然無事得過去,若不是她執意,我也無需再揭傷疤。算了算了,是我強求,飲鴆方能止渴。”路昭華無意多說,往前走幾步在林子裡隱去身形。
宜蘇沒跟著上前,隨便坐在石桌上,從袖子裡掏出來一把花生米。待口幹舌燥之時正好有一隻纖細修長的手遞過來一個羊脂玉杯子,“難得見著你,最近忙啥呢?”
顏舜華樂呵呵抱著酒壺坐下,臉上紅撲撲的煞是可愛,“路昭華壓榨我,從蠻荒之地非得請我回來一展抱負,可回來以後卻是讓我在山野之地給他修個金屋藏嬌的別苑,小六,你說是不是屈才?”
堂堂八尺男兒竟在嘟著嘴撒嬌,或許是順應天時,宜蘇竟大著膽子湊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腦袋,“路昭華這樣慣了,你回來也好,省得我自己受苦。”
顏舜華扔開酒壺一把撈住他的手,“還是小六心疼我,小六,你摸摸,我是不是瘦了。臉瘦了,脖子上也沒肉了,跟白斬雞似的,沒什麼勁兒。昨日在街上溜達,不知道哪家的奶奶派人遞上名帖要請我喝茶,我就這麼像個面首嗎?”
宜蘇後退不及,被他一把摟住,眼睫毛都能數的一清二楚,“那個,那個,我還有事,您先喝著,咱們改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