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那是馬大姐老家侄女,他們住的很近,你問問她去。”
有人給顧情長指明瞭方向。
顧情長今天出門特意喬裝了一番,長著寬寬大大的舊衣服,臉上塗了深色粉底,五官刻意掩蓋住,整個人就顯得樸實無華。
“她昨天在橋上,那裡的工作太危險了,車撞過來沒地方躲。”馬大姐侄女神色低落地說。顧情長還待再問,她就說了棚屋的地址,讓她等下班後,天黑了再過去找他們。
顧情長當晚就拉著那吉和胡偉一起過去,胡偉帶著攝像機,馬大姐的侄女就越發肯定了顧情長的記者身份。顧情長不好解釋,也就預設了。
不足十平米的棚屋,很狹窄悶熱,屋裡還擠滿馬大姐老家的親人。他們是過來處理喪事的。其實沒啥可處理的,屍體拉到殯儀館火化後,馬大姐的丈夫王宏就打算帶著骨灰回老家了。
原本他們就有回老家的打算,出來打工也是為了掙錢給兒子結婚。現在兒媳婦已經娶進門了,但馬大姐卻去世了。一增一減,這個家庭的人口依舊沒變。
王宏擠在一堆親戚中間,表情有點發呆。馬大姐的兒媳婦挺伶俐的,連忙去鄰居借了幾張椅子給顧情長一行人,還招呼給他們泡茶。
顧情長眼神很好,雖然燈泡瓦數不夠,屋裡一片昏黃,但她仍然把整間棚屋掃了一遍。除了床並沒有什麼大傢俱,床頭的幾口紙箱裡裝著換洗衣物。房間的一角搭了簡單的灶臺,杯盤淩亂地堆在一起。
原本收拾得齊整幹淨的小屋子,因為陡然失去女主人而變得淩亂無序。
除了擱在床頭的一把舊頭梳和一罐沒用完的雪花膏,這個地方找不出來馬大姐存在的痕跡。
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肇事司機怎麼處理的?交警怎麼說?”胡偉抽了根煙問。
“司機是酒駕。賠了點錢,出了喪葬費。”有人回答,至於多少錢,含糊著沒有說。
馬大姐的親戚問:“你們是記者同志,能幫忙讓司機多賠點錢嗎?”
胡偉呼呼抽煙,咧嘴笑:“我們沒這個權力,我們只是報道事實。不怕跟你們說實話,你們看新聞裡,現在一天全國發生多少起交通事故,都報導不過來。你們這故事沒吸引力沒爆點,我們就是登出來了,也根本不會有人關注的……”
“哦。”胡偉專業術語一套一套的,這群人也被唬得一愣一愣,沉默了下來。
馬大姐的兒媳婦拿出瓜子:“來,記者同志,嗑瓜子,老家帶來的,可香了。”
等顧情長他們離開後,馬家人就準備收拾行李,他們會帶著馬大姐的骨灰一起回老家。
顧情長回去後在客棧輾轉反複了一.夜,天明時就和那吉胡偉商量,想去環衛工隊伍裡,當一個禮拜的清潔工。
胡偉抓了抓腦門,拍板:“行,我給你安排。”
他很快找到相關負責人,把顧情長塞到臨時工的隊伍裡。塞給對方一瓶酒,承諾期間不領工資,一切行為後果自負。於是顧情長領到一套環衛服和一把掃帚,開始了掃大街的特殊體驗。
“記者同志,你看起來不像記者,是不是像電視裡說的,是來體驗生活的?你說你傻不傻,放著好日子不過,來體驗啥!”馬大姐的侄女春華說道,像她這麼年輕的姑娘在環衛工裡算是少數。大部分都是上了五六十歲,要麼是外地來的農民工,要麼就是年紀太大找不到工作的人。
顧情長反問:“你覺得我像記者嗎?”
“不知道。”她認真思考後,搖頭回答,手上的掃帚依然利落,刷刷地颳著地面。
環衛工是一項沒有安全保障的工作,懂得掃地是基礎,最重要是要學會躲車。
“你要和車輛賽跑,盯著車少了就趕緊上去把路面上的垃圾扒拉到一邊……”春華挺樂意傳授自己的經驗,她的掃帚條也是自己加工過的,綁著從編織袋上撕下來的塑膠條,“這樣掃得又快又幹淨。”
“夏天容易中暑,冬天又會下雪,清理雪道那才叫難呢!不過在襪子外面套上塑膠袋再穿鞋,就不那麼冷了。”
“你平常下班去哪,會做些什麼?”顧情長穿著環衛服,頭上戴著遮陽帽,衣服裡面都是汗,後背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
她笑道:“逛街啊!和老家出來的小姐們一起去。我可喜歡買衣服了,不過大部分時間只能看不能買。就算買了也穿不上。我天天穿環衛服,根本沒機會穿裙子。”她眼中發出渴望的光彩。
春華像每一個年輕女孩一樣,愛漂亮、喜歡新衣服,希望能交一個男朋友、談一段浪漫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