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趙姨娘都知道放她一條生路,她自己親哥哥嫂子?甚至於親孃都厭棄了她,想叫她快些死了好都安心……
襲人此時倒不知自己還有什麼緣由該活下去了。
只能求死罷了。
可人這東西也真是說不出的古怪,也或許是她的命太賤了,連老天爺都不大稀罕。如今她一心求死卻遲遲也死不成,叫家裡親人一再埋怨……
這一日眼見就到了年下,還有幾日就是除夕了,襲人依舊是半死不活地在炕上躺著不動彈。
老天爺突然就又降起了大雪。
雪勢極大,紛紛揚揚的,不一陣就把天上地下到處都蓋了白茫茫一層。
老孃在打掃屋子,一面打掃一面不住口地抱怨。嫂子或許是在和麵,把面盆摔得亂響,哥哥忍不住說了一句什麼,兩口子便不依不饒地吵了起來。
兩個侄兒原本是在打鬧嬉戲,猛然間聽見爹孃吵起來了,這兩個壞小子一就溜進了襲人的屋子,先開始還不知兩人嘀嘀咕咕說些個什麼,後來那個大一些的竟然就來到襲人的床旁,吭哧了半日才小聲兒說道:“好姑姑,你沒有家麼,你沒有地方可住麼?姑姑來以前,我爹孃是從來不吵架拌嘴生氣的,可自打姑姑你來了……姑姑,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
襲人這個時候倒是頭腦清明得很,猛然被自己喜愛的侄兒這麼一問,她登時不知該回什麼才好了。
家……
她哪裡來的家?
如今連孃家都容不下自己,那她還能去哪裡?
她如今除了這條自己都不想要的命,她還有些什麼?
除了苦笑,襲人不知該如何回答。
偏那孩子依舊是不住口地追問:“姑姑,你家在哪裡,我去你家找人來接你可好?”
“我……我沒有家……”
襲人喃喃了一句,一口血便噴了出來。登時把那兩個小毛頭嚇壞了,忙轉身就跑。
恰他兩人這驚慌失措的樣子被奶奶瞧見了,一聽說是自家女兒吐血了,襲人母親一時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只是深深嘆息了一聲,彎腰幫她擦淨了嘴邊的血漬,想要說什麼終於還是說不出口,當下又長長嘆了一口氣,轉身就往外走。
襲人把母親的神色都瞧在眼裡,一時更是心中慘傷,扭頭望了望窗戶外頭白茫茫一片,身子嘆息為什麼自己還活著,怎麼還是不能死去……
正這時候就聽前頭院子裡有人叫門。
哥哥如今做生意很是賺了些錢,把家也興旺起來。如今他們住的宅子也是前後兩進院落,有牲口棚也有後花園兒的。
院子不大不小,叫門的聲音可也聽得清清楚楚。
今日下好大的雪,又轉眼就要過年了,誰能在這個時候來叫門?
一家人都疑惑呢,就聽外頭有個小丫頭子的聲音響起:“老爺,外頭來人了,說是忠順王府的……”
不錯,花自芳家如今也是使喚丫頭小廝的家庭,買了幾個丫頭並小廝使喚著。
那小丫頭子的話音還未落,裡頭的人早就都慌成了一團。
我滴媽呀,忠順王府?
我們家何曾與王府有過什麼來往?
莫不是那日買貨的人是王府的,回去了發覺貨色不好,來找麻煩來了?
一家人個個嚇得心驚肉跳,臉色如土。
花自芳和老婆早就嚇得不敢吵架了,戰戰兢兢就出去要開門。
襲人這裡聽得真,一聽說是忠順王府來人了,她登時苦笑不已:
恐怕是晴雯來了。這丫頭如今富貴已極,知道自己如今落魄到性命難保,她這是來瞧自己笑話來了……
襲人苦笑了一番,心裡卻倒也不怎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