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都走吧……此生再也不用見了……唉……”
賈琮正要邁出鳳藻宮東配殿高高的門檻,耳邊似乎傳來元春細如遊絲的嘆息聲。
此生再也不復相見了麼?
此生?
她才二十六歲,這就是她的一生麼?
賈琮莫名間悲傷不已,為了這個深鎖於宮中的女子。
倘若她一開始就沒有進宮來,倘若她只是嫁入尋常人家,此刻的賈元春又會是怎樣一番景象?
以她的相貌與才幹,此時她應該是一位稱職的主母吧。上有公婆憐愛,身旁有丈夫寵溺,膝下有兒女環繞……
可是此刻,除了空蕩蕩、冷冰冰一所寒宮,她還有什麼?
她所有的期盼恐怕就是速死。
只求一死,不再受這萬般的煎熬。
賈琮突然很是心疼起她來。
“你……不要再和那些人來往了……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可是龍虎相鬥只怕傷及無辜……”
賈琮扭頭低聲囑咐。
“呵呵呵………”
賈元春突然低聲笑起來,笑聲中滿是苦楚與心酸。
“我不過是小小一個女子,心裡想的不過是侍奉丈夫,養育兒女,要不然就是調脂弄粉,再不然就是吟詩幾首……我哪裡還顧得那麼多……”
她低聲嘆息道。
賈琮聽了這話不由得一皺眉頭,只當她不願意透露機密,當下也只能嘆息了一聲回首去推殿門。
他不願意參與進這場是非中來,他身後還有他要保護的人,他有自己的責任,他玩不起。
“吱呀呀”
東配殿的木門不知多久沒有上過油了,輕輕一推便是吱呀作響。
“唉……我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身不由己……爹孃拿我當棋子……皇上拿我當棋子……東宮太子也是拿我當棋子……我根本就不算是人……人人都拿我當棋子……我又能如何呢……”
賈琮一隻腳才跨出大殿,身後就傳來元春的嗚咽聲,幽怨而悲涼。
賈琮不由得一怔,回頭望去卻見賈元春又已經坐回了重重帳幔之後,隱約只露出宮裝下襬。
遠遠望去,她果然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倒更像是被人安放在寺廟中華麗的木雕泥塑一般模樣。
“唉……”
除了嘆息,賈琮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對於她短暫的一生,除了悲憫,賈琮再也不知還有什麼。
不過這都與他無干了,或許這就是元春的命,要怪只能怪她不該出生在賈府,不該做了賈政的女兒。
如今只能祈禱她轉世投胎時再也不要去賈府這樣的人家了。
賈琮一狠心,扭頭就走出了鳳藻宮的東配殿,隨手死死關上了殿門。
一股清冷的風迎面吹來,賈琮閉著眼深深吸了一大口。
心胸頓爽。
他使勁兒搖了搖頭,拼命要把方才的壓抑和悲涼遠遠甩開。
鳳藻宮、賈元春……這裡的一切都是死氣瀰漫,壓抑得人幾乎要發瘋。
不瘋就是死!
賈琮極度不喜歡這感覺。
賈元春極可憐,雖極可憐,可那也是屬於她的人生,賈琮不想參和進去。
再次深深吸了幾口凍得人肺尖兒都有些疼的清新冷氣,賈琮抬頭又望了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