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再長,終究還是過去了。
眼看著窗戶紙隱隱透進了亮光兒,黑漆漆的屋子裡越發覺得冷得刺骨。
平兒瞧著窗戶外,忍不住就嘆息道:“天總是亮了,這一宿真是叫人心驚膽戰,生怕有什麼事兒……”
探春也在這裡陪著一起,聽平兒這麼一說,她也跟著嘆息道:“可不是,這一夜過得真真是心驚膽戰。”
二人說著話,不由得一起又扭頭去瞧鳳姐兒,卻見她此刻睡得正熟,呼吸平穩,臉色潮紅,微微還有些發汗。見了她這番情景,二人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探春便悄聲問道:“平兒姐姐,你說那個王仁能把巧姐兒帶到哪裡去,怎麼一轉眼就不見了的?”
此時的平兒哪裡還經得住提‘巧姐兒’這三個字,將將一提,她眼圈兒便紅了,眼淚止不住又滴了下來,只聽她哽咽道:“我也不知道,誰知這個畜牲能把那麼好的一個孩子帶到哪裡去,我心裡怕得很,只怕他……”
話還沒說完就聽外頭似乎有人輕聲敲門,把二人登時嚇了一跳,探春忙就起身出了裡間,站在外間仔細一聽果真是有人在外頭低聲問道:“平兒姐姐,你們可起來了麼,秋紋過來了,說是有事兒要找姐姐呢……”
探春生怕把鳳姐兒吵醒了,忙三兩步便走到門前,開門一看果真是秋紋正哆哆嗦嗦站在廊下,她忙便問道:“原來是秋紋,有什麼事兒麼,怎麼這麼一大早就趕過來了,天還黑著呢……”
平兒這時也早就跟了過來,抬眼往外一看,只見天色一片灰黑,依稀可見殘月稀星。廊下秋紋那丫頭正站著往裡探頭,雖說穿了厚厚的衣裳,可這丫頭依舊是凍得瑟瑟發抖。
平兒見了也忙就問道:“又出了什麼事兒不成,怎麼這麼一大早就過來了?可是寶二爺有訊息了麼”
秋紋忙就搖頭回道:“我們等到這時候也沒見寶二爺回來……”
平兒和探春一見了秋紋,心裡還奢望著是寶玉迴轉家來了,一見秋紋搖頭,二人禁不住心直往下沉,登時便齊聲嘆息。還不曾開口問話,就聽秋紋又說道:“晴雯昨個夜裡也走了……”
二人聽了不禁吃了一驚,忙就問道:“什麼,晴雯走了?這是多早晚的事兒,她能去哪裡?”
秋紋見兩人臉色大變,忙就回道:“昨兒個夜裡,天都黑得透透的了,她從外頭回來,一言不發收拾了東西就走,我們可也不知她為什麼要走,又要去哪裡。”
探春和平兒這裡聽了深為駭異,當下對望了一眼,心中都在琢磨:這丫頭的賣身契不是還在賈府?她又能去哪裡?私奴出走,就走到哪裡也是不行的。
秋紋見二人都不吭氣,當下便忙說道:“襲人姐姐只是叫我把這事兒告知平兒姐姐,別的我就都不知道了,我先回去了。”
平兒聽了便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如今府裡亂得很,一時也顧不得她了,等過一時再說吧。”
眼見秋紋這裡點點頭走了,平兒這才問探春道:“你說這丫頭能跑哪裡去?”
探春微微一琢磨便說道:“她素來和賈琮不錯,除了賈琮那裡,她再也沒處去的。背主私逃,這可是重罪,晴雯可不傻。”
平兒聽了剛要說話就聽裡間王熙鳳似乎是醒了,滿口只是巧姐兒、巧姐兒地一陣亂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