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空自嘮叨了半天,不斷感慨美人薄命等語,誰知黛玉根本就沒有聽進心裡去。她所急的只是想要快些去瞧瞧賈琮今日如何了,有沒有比昨日好些個。
可憐那寶玉嘮叨了良久並未得到回應,一時還自作多情以為是自己說的話叫黛玉多心了,忙又開始勸慰起來。黛玉這才一片茫然道:
“什麼多心,我並沒有多什麼心。那個什麼秦可卿和我有什麼干係,她是她,我是我,我為什麼要為了她多心?”
寶玉不防黛玉竟然說出這些話來,當下便愣了半日,這才尷尬一笑道:“妹妹沒有多心就好。就怕妹妹又想多了,更添煩惱。那可就是我的罪過了。”
黛玉聽了便笑道:“放心,我好端端地怎麼會多心,況且那秦氏雖說是可憐,卻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得旁人,我又為什麼自輕自賤,去和她這種人相比,沒得倒辱沒了我呢。”
寶玉聽她這麼一說登時便滿臉通紅,想要幫著秦氏辯解兩句可既怕得罪了黛玉惹她生氣,且秦可卿平日名聲的確不好,他又實在是無可辯駁,噎得他半晌說不出話來,只得嘿嘿冷笑了兩聲扭頭就走。
走出去沒兩步,他忽地又驚醒:自己若就是這麼冷笑一聲走了,怕林妹妹更要多心,不知又要鬧成什麼樣子呢。
一想到這裡,寶玉兄忙又強陪著笑扭轉回頭,剛想要說些什麼話來描補描補,卻一眼便瞅見黛玉托腮而坐,滿臉的憂思,似乎全然沒有因他的舉動而煩惱生氣。
這樣一來,寶玉心裡反倒更加不是滋味了:歷來林妹妹的一顰一笑,一哭一鬧皆是因他而起,如今猛然間竟然視他如無物,他怎麼能甘心?
正當這位少爺想要問黛玉在自顧自想什麼,卻聽見院子裡有人在高聲招呼寶玉。
聽著那聲音頗有些尖銳,雌雄莫辨,林黛玉不由得微微一皺眉,寶玉卻聽出叫他的正是逝去的小蓉奶奶的弟弟秦鍾。
寶玉與秦可卿關係莫逆,不可述說,與她這位弟弟關係更是親密,遠勝夫妻的。
因此,聽了這招呼聲,寶玉再也顧不得什麼,忙答應了一聲就往外走。一面走又一面回頭向黛玉道:“好妹妹,你且等著我,等我回來找你說話……”
黛玉並不理他,更不曾答話。
寶玉只得怏怏而去,尋了他的好兄弟一起去為那我不知到底和他什麼關係的小蓉奶奶送別去了。
原來秦可卿容貌之美世所罕見,她生性又輕浮了些個。原先做女孩兒的時候還好,可自從嫁入寧國府,與賈珍相好之後,她可算是開了竅,每每以色事人。
這寶玉是兩府的活寶貝,又總是來寧國府裡轉,少不得就來這位侄兒媳婦房裡歇個午覺。寶玉本就愛她的傾國傾城貌,她又盡心盡力服侍,誰知二人到底做出什麼事兒來,除了她們兩個旁人也不清楚。
不過想來二人情分是極深的,要不然那一夜猛然聽聞秦氏的死訊,寶玉就能急得吐了血?
不過他二人究竟什麼關係,黛玉如今也真不放在心上,也懶得再去琢磨。
她一登寶玉出去了,忙就起身收拾,招呼紫娟要出門去瞧賈琮去。紫娟在視窗望了望寶玉還未走遠,當下便笑勸道:“好姑娘,這才什麼時候,還早著呢。咱們這時候去了,少爺一定還在酣睡中呢。姑娘你耐著點兒性子,你今日起得也早,不如再去炕上歪一會子再說,如何?況且少爺昨夜不是說了一早晚起來必定要來尋姑娘呢,橫豎能見上,姑娘你莫急。”
黛玉聽紫娟說得有理,也只得作罷,悶悶不樂坐在窗前,順手拿了本書來看。
可她一心只惦念著賈琮,哪兒有心思看什麼書,不過是才翻了幾頁便合上書,望著窗外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