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6年8月15日,英格蘭斯卡伯勒,時值盛夏。
這座位於英格蘭北部的海濱城市如今正是度假人流的高峰期。蔚藍的北海、延綿的金色沙灘以及寧靜的維多利亞式小鎮,冰淇淋的甜香充斥著每家每戶的廚房。聖瑪麗教堂的鐘聲在海風中回響,碧空如洗,白鴿振翅。
三個穿著禮服長裙的年輕姑娘正站在一戶人家的庭院門口,她們是蕾多、阿格萊婭、還有西格納斯。有幾個巫師手拿請柬,正在微笑著詢問她們。身後寬敞的草坪上已經搭好了一頂精美的帳篷,被美麗的彩帶和氣球裝飾著。通往帳篷門口的小路鋪著鮮紅的地毯,幾只鴿子撲著翅膀落在上面,又被腳步聲倏地驚飛。
“……請去帳篷裡找愛斯特爾·沙菲克或者伊麗莎白·沙菲克小姐,先生和夫人。”阿格萊婭對那個男巫和她的妻子說,“她穿著和我們一樣的裙子。她會幫助你們找到座位。”
那對夫婦向她們道了謝,沿著鋪好紅地毯的路,轉身離開了。西格納斯在手裡長長的客人名單上畫了一個勾,用手絹攢了攢額頭上的汗。
“再等等,福利一家還沒到。”她說。
“曬死人了。”阿格萊婭嘟噥著說,“我的腿也酸了,等會還要陪著新娘站那麼久……”
“還好我不是伴娘。”西格納斯慶幸地說。
“要是他們提前知道你要回來,伴娘就是你了。”阿格萊婭哼了一聲,“我結婚的時候誰都不請,你們愛來不來,我也不會像媽媽那樣逼著你們穿這些熱得要命的禮服長裙。”
“行了吧,不可能誰都不請的。”西格納斯反駁她,“你不要臉面,咱們家可是要臉面的。”
“別說話了。謝天謝地,福利一家終於來了。”蕾多清了清嗓子,小聲打斷了她們。庭院的大門外憑空出現了五個身著禮服的人,西格納斯和阿格萊婭頓時又恢複到了剛才端莊的淑女模樣。離得最近的蕾多提著裙子,朝走過來的一家五口迎了上去。
“您好,福利先生,福利太太。”蕾多接過請柬看了看,微笑著說。她覺得她的臉都要因為今天早上過多的微笑而僵硬了。“沿著地毯往裡走,就能找到婚禮帳篷的入口。愛斯特爾和伊麗莎白·沙菲克小姐將會在那裡接待你們,並幫助你們找到座位。”
“謝謝。”福利先生接過蕾多遞回來的請柬,卻並沒有馬上就走的意思。“你也是格林格拉斯家的姑娘?”
“不是的,先生。”蕾多禮貌地回答,“我是蕾多·羅齊爾。”
“原來是這樣。我還在納悶呢,你看上去這麼眼生。”福利太太溫和地笑了笑,顯得很驚訝。“我一直聽說羅齊爾夫婦還有一個小女兒,但從來沒有見過。沒想到今天碰上了。”
說完,她挽著丈夫的胳膊,身後跟隨著三個兒女,轉身離開了。蕾多隱約聽見他們似乎是在低聲談論自己家裡的事情。
羅齊爾家最近是挺糟糕的,糟糕到足夠成為純血統巫師圈子裡的談資。先是遇上傲羅的搜查,幾個月後大兒子埃文去世,小女兒蕾多不僅沒有參加哥哥的葬禮,還被趕出家門,幹脆住在了格林格拉斯家裡。唯一的繼承人只剩下羅齊爾先生弟弟家中那個還不滿十歲的男孩,前途渺茫,家族的敗落幾乎已成定局。
“走吧,蕾多,我們進去。”阿格萊婭如釋重負般地說,“我們要先和沙菲克家的兩個伴娘碰頭,然後再去找到新娘。”
她們提著裙子,匆匆跑進了婚禮帳篷。這裡已經座無虛席,客人們正在與近旁的熟人相互交談。蕾多手搭涼棚張望了一番,在不遠處瞧見了另外兩個伴娘的身影。
“她們在那兒。”蕾多說。
於是,她和阿格萊婭手裡提著的裙子還沒來得放下,又匆匆跑了過去。離婚禮開始還有半個小時,但司儀已經站在一旁同格林格拉斯夫婦交談,四個伴郎也早就不見了。
“抓緊時間,姑娘們。”格林格拉斯先生看了看手錶,對她們說。“伴郎在十分鐘前就離開了。”
阿格萊婭抱怨了一聲,跟著其他三個人一起跑開。蕾多餘光瞥見了坐在觀禮席第一排的西格納斯,她正在看著她們笑,似乎很高興自己不是伴娘。
四個人快步穿過草坪,走進門廳,發現新娘正坐在那裡等待她們。她的母親也在旁邊,當看到伴娘們終於趕來的時候,沙菲剋夫人叮囑了她們幾句,這才起身離開。
“你們看上去累壞了。離婚禮開始還有一會兒,坐下歇歇吧。”新娘打量著她們,微笑著說。維多利亞·沙菲克,阿克拉的未婚妻——今天過後就該改口叫妻子了。她有著一雙淺棕色的眼睛,亞麻色的頭發和一對淺淺的酒窩,看上去甜甜的,說話輕聲細語,很溫柔。她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那類細心如發的姑娘,又出身世家,舉止大方得體,因此很招人喜歡。
“五分鐘後就得走。”阿格萊婭看了看牆壁上的時鐘,心裡盤算著時間。“我們得提前到,而且不能走得太快。”
蕾多沒有搭話,她正在試圖放鬆自己的面部肌肉。待會兒跟著新娘進去之後,她們還不知道要繼續保持多久的笑容呢。
“我的臉要僵了!”她哀嘆著說。
阿格萊婭立刻伸手過來揉著蕾多的臉:“那是因為你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笑太少啦。今天又來這麼一下子,當然臉要僵。”
蕾多呸了一聲,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個小鏡子,準備檢查一下自己臉上的妝容。五分鐘似乎很快就過去了,五個人紛紛站了起來,伴娘們牽起新娘身後迤邐的裙擺,一個接一個地向門外走去。她們沿著紅毯慢慢前進,蕾多無意間看見維多利亞臉上憧憬而期待的神情,驀地有些心酸——她或許還不知道,自己未來的丈夫,心底裝著的卻是另外的女人。而阿克拉呢,曾經試想過無數遍的婚禮終於成了真,一切近在咫尺,新娘卻不是最愛的那個人。
在如今的局勢之下,他們都身不由己。
在沉思的間隙,一行人已經走近了婚禮帳篷。裡面正隱約傳來興奮的嘈雜聲,以及進行曲的音樂聲。帳篷的門簾是放下來的,新娘在門口停下腳步,她身後的伴娘也跟著停下。司儀正在講話,內容大概是一些歡迎賓客和表達祝福的話語。
緊接著,在一陣漫長的停頓後,帳篷裡的說話聲消失了。樂曲也換了一支,變得更加莊嚴肅穆。所有人都知道,新娘出現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