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歷鈞沒經過她的同意,跟著進屋,待她坐定,再問一遍。“那是什麼東西?”
東西?這口氣太輕蔑,她不喜歡他的口吻,帶著一絲惡意,她說:“是鬼。”
“你看得見鬼?”
“對。怕了嗎?怕就快跑,我可沒有留人強住的習慣。”冉莘似笑非笑。
她在等他反應,但他沒反應,只是目光膠著在她身上,害得她心跳越來越快。
面對無知的事,人類總是會害怕,為保護自己,便會有不理智的行動發生。
他會怎麼做?架上柴火,把她燒掉?找來大和尚,在她身上貼滿符紙?宰幾條黑狗,將血往她身上潑?
正當她越想畫面越血腥時,他卻想起另一件事。
梅雨瓔是梅相爺的嫡女,才德兼備、端莊高貴,溫婉恭儉、性情良順,絕對配得上名滿天下的肅莊王,可是他接觸到的梅雨珊卻與傳言大相逕庭。
她粗魯無禮,沒有大家閨秀風範,說她是鄉間野丫頭都抬舉她了。重點是,冉莘讓點點送來的信裡,指明梅雨珊已被梅家三房害死……
“我想問你一件事。”燕歷鈞終於開口。
她可以不回答嗎?自然不行,她沒氣地說:“問吧。”
“那封信裡,你說梅雨珊已死,還讓我開棺驗屍,為什麼她卻出現在你身邊?”
還以為他忘記這事了……冉莘輕咬下唇,在猶豫間,緩緩開口……
“看過晚上的白綾,心想若有來生,我想成為男子,再不受人欺淩,誰知,我沒等到‘來生’,卻等來個面目醜陋、全身上下長滿肉瘤的女子。”
“她救下我,成為我的師父,師父教會我每個生命的存在都有其意義,於是我試著尋找自己存在的意義……
下山前、師父為我開啟天眼,從此我能看見鬼魂。看得多了,便不再害怕,反而從他們身上學會,人往往在死亡那刻,方能看清許多看不透的事,曾經重視的變得雲淡風輕,而多不在乎的人事物,那刻來臨時,方知珍貴。
“我親手縫過無數具屍體,得到亡靈感念,我相信此生不管過得好不好,該你的善緣,會到來,燕歷鈞,我始終認定你是我的善緣,即使我們之間曾有過遺憾,也抹滅不了‘善’字。”
她的雲淡風輕,撩撥出他胸口陣陣疼痛。
他始終放不下、看不破的事,於她而言,只是一場淡淡遺憾?她怎麼能夠輕易放下,怎麼還能以“善”字作結論?
看著那樣年輕,卻有如入定老僧的她,心悶得厲害。
“梅雨珊也是你的善緣?知道她的遭遇,你便迫不及待進京?”他不爽了,不爽自己和梅雨珊的地位相當,都只是“蓋緣”。
冉莘輕道:“是,本以為這輩子不會再進京,但訊息傳來,我無法淡然視之。我想起被迫自盡的自己,當年的我,有師父來救命,現在雨珊,誰來救她?
“我緊趕慢趕進了京城,卻還是救不回她,那個可愛又可憐的小姑娘竟然死於親人手下,親情淡薄如紙,教人不勝唏噓。我遇見她的魂魄,她希望冤情大白天下,這件事你能幫忙嗎?”
“不是幫忙,那是我的責任。”
“多謝。”總算不負雨珊所託。
“梅雨珊已死,跟在你身邊的是誰?”
其實他更想問:如果是我呢?如果我遇難,你會因為“善緣”而進京嗎?
但這個問題太幼稚,話在舌尖繞一圈,自動滾回肚子裡。
“她不是雨珊,是住進雨珊身子裡的一縷亡魂,她的名字叫淺淺。”冉莘記得在遇到黑衣人時自己曾不小心說出淺淺的名字,不過那時情況緊急,他可能沒注意到。
這種話很難讓人相信,不過從冉莘嘴裡說出,他便信了。“那你呢?你身體裡面的是冉莘還是徐皎月?”
她定眼望他,半晌,字句緩緩吐出。“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