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哪裡來的錢?
很簡單呀,皇帝和太子寬仁之名傳遍天下,逼宮事件後,並沒藉肅清之名大傷人命。
就拿梅府來說,雖然二房老爺參與宮變,皇帝並沒有讓整個家族入罪,只判二房家産抄沒,十六歲以上男子砍頭,以儆效尤,女子沒入官奴,十六歲以下男子發配邊疆。
而梅府其他房雖貶為庶民卻沒抄家,換言之,少了官位權位,但銀錢家當沒少。在這種情況下,雖然怨恨二房帶累家族,但人死如燈滅,再怎麼說終是血緣至親,怎麼會捨不得花點銀子,幫死者收拾得妥妥當當、入土為安。
想想,和梅府情況相似的人家並不少,再想想,假設一天斷十顆頭顱,半個月她們能賺多少錢?
在這種情況下,叫木槿從京城抽身?幹脆把她打死比較快。
於是,木槿抓準家屬既怨恨卻又放不下,既想幫死者操辦喪禮,卻又擔心做得過度“熱情”、遭到皇帝猜忌的心情,開始進行一條龍服務。
從接手屍體、縫合、化妝,屬於半套服務,價錢一百兩,若再加上入棺、出葬、祭靈全套服務,就得收兩百五十兩。
可別小看這些事,要做這筆生意,她們得賃屋、買棺、僱用孝男孝女、嗩吶鼓樂吹奏班子……事情多得不得了。
事多就算了,還得把點點帶在身邊,那是一個怎樣的忙法呀,但想到一天能有幾百、上千兩銀票入袋,再苦也得幹!
於是她們在京城待下來,直到死者一一入土為安,直到木槿的錢袋子賺得飽滿,已經是兩個月後的事。
眼看九月初九即將來臨,她們著手準備離京。
屋子裡,冉莘細細收拾,這次家裡無人留守,她們把細軟全給帶上,連阿凱也跟著。
木槿拿著紙筆,一項項清點過後合上冊子,說:“只剩下師父的骨灰壇子還沒拿到,工匠說後天能出貨。”
她們用青玉給師父做骨灰壇子,木槿小氣又摳門,卻對師父無比大方。
知道師父逝世那天,她半滴眼淚都沒掉,只硬生生地點了頭,說:“知道了。”
沒心沒肝沒肺似的,讓人想往她腕間劃一刀子,測測她的血是不是冰的,但接連十幾天清晨,她的眼睛都是腫的,她是個倔傲丫頭。
看著收拾妥當的箱籠,來的時候一車,回去恐怕得僱兩輛車。
諸事完畢,冉莘宣佈。“今天好好逛一回吧。”
往後,她們再不會進京城。
點點拉起冉莘和木槿的手,複述,“今天好好逛一回吧。”
木槿彎下腰,在點點耳邊說幾句,然後對冉莘道:“兵分二路,酉時在聚緣樓碰面。”
點點最高興的是京城居然也有聚緣樓,有她超愛的醬燒肘子,那是吃一百遍也不厭倦的美食。
“為什麼兵分二路?我跟你們一道吧。”
“才不要,你愛逛的,我們又不愛。”
點點笑眼眯眯地重複木槿的話。“才不要,你愛逛的、我們又不愛。”
說完,兩人相視一眼,咯咯笑開。
這兩個有共同秘密?冉莘微微一笑,說:“好吧,既然你們這麼堅持。”
然後她們上街,然後兵分兩路,然後……她不自覺地走著曾經走過的街道。
“品味香”的松子糖很有名。
曾經有個別扭男孩,“對不起”這三個字對他而言,好像千斤重磨,怎麼也扛不起,每回做錯事,他不低頭、不道歉,只會到這裡買一匣子松子糖,別別扭扭地遞給她。
他不說話,她卻知道他滿肚子歉意,她不愛吃糖的,卻刻意在他面前吃得津津有味。
然後,他沒說“對不起”,她沒表達“我原諒你”,但事情就此揭過。
那個時候她超怕他的,如今想起來……他沒真正做過什麼,她也沒真正生過他氣,只是膽子太小,只能有多遠躲多遠。
“竹松居”的白玉紙和墨錠品質很好。
一回,她買下一大包,高高興興準備帶回家裡,可小霸王卻攔下她硬是搶走了東西,膽子小的她能怎麼辦呢,只好乖乖上繳,以為風波就此平息,沒想到他氣瘋了,指著她的鼻子怒罵。“你就這麼蠢,別人要,你就給?”
不然呢?東西被搶,又被臭罵一頓,偏偏她不敢告狀,連生氣……都氣不起來。她替自己的行為找答案,找來找去,只能猜測,應該是因為他長得太漂亮吧。
行經一家家鋪子,還以為她對京城並不熟悉,沒想到比想像中更熟。
跟著人潮,冉莘漫無目的走著,她沒有刻意竊聽,是討論的聲音太大,她不想注意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