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冬天,那種寒裡帶濕的感覺叫人難於抵禦。這天早晨‘嘩嘩’地下著雨兒,到了晌午仍不見停的意思。農老四這幾日到算是清閑,今日越發無事,便和福壽二人在屋內擺了一桌火鍋,喝起酒來。
農老四夾了一塊熟透的羊肉卷蘸了些辣椒汁,放到嘴裡面一遍嚼著一邊說道“看今天這架勢,天氣是越來越涼了”。
壽老頭說道“管它天寒地凍,我們只管胡吃海喝便是”說完便要吃自己夾在筷子上熱氣騰騰的五花肉,一眼看去去發現只見筷子空空如也,才知被福老頭吞下肚去,生氣對福老頭說道“你趕緊夾一塊給我吃咯,要不我叫你好看”,說完握緊拳頭對福老頭怒目而視。
福老頭情知自己不對,已是笑呵呵說道“好勒好勒,給你一塊便是”說完夾了一塊豬排骨放到壽老頭碗裡。壽老頭說道“這還差不多”說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農老四自從認識他們之後,真是獲益良多。不但從他們身上學了許多武功,更重的是有他們的日夜陪伴,大大減輕了他內心中對家鄉的思念。想到這裡心裡對他們越發感激,俗話說的好,感情好不好,就看這碗喝多少。只見他嬉笑端起酒碗,和福壽二人碰了一碗,農老四一飲而盡,那溫暖的液體直叫人心裡暖烘烘的。
就在這時,只聽得‘噗’地一聲,房門被風吹開。頓時一陣寒意迎面撲來。緊接著一名小兵快步闖了進來,將手中的信折遞給農老四,在這般寒氣逼人的天氣裡他竟然滿頭大汗,只聽他氣喘籲籲說道“農將軍,江州來的急件,來人說是十萬火急”。
農老四這兩日總是有些心神不安,總是覺得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與家裡書信往來這本是常事,但似乎從來不想今天這般焦急。瞬間,一陣不詳的預感籠上心頭。只見農老四連忙接過信件,快速看來,驚道“我師命將休矣”。福老頭賞了小兵一些錢財打發他出去,小兵情知情況不妙領了賞賜自然離去。
壽老頭接過信件一看,原來史信已被定罪,將於十一月二十八日處決。壽老頭掐指算了算日子,連今天也只有五天時間。農老四一刻也不敢在耽擱,趕緊讓下人打點行李盤纏,自己親自到方臘處告了假。福壽二人也要求一同前去,農老四自然欣然答應。一行三人輕裝北上,夜黑時分已到長江邊上的渡頭,正要趁著夜色渡江北去。
夜幕之時寒風凜凜,農老四內心卻是心急如焚。他知道今時不同往日,大江南北現在是被明宋二軍伐江而治。為了防止宋軍細作混入軍中,方臘早就下令將江邊漁船盡皆沒收,要是沒有他的指令,想輕易渡江也並非易事。農老四走得急忙,並未討的方臘任何手令文書,本以為渡頭管事人員必定百般刁濫。誰曾想到,這一行卻是十分順利。渡頭上似乎早有準備,船隻等一應事務早已準備停當。農老四心裡正犯嘀咕,剛踏進船艙只見裡面早有一少年公子,一看到此人這才恍然大悟。此人不是方淼又會是誰?
農老四救師心切,並未通知方淼,不曾想到他卻早自己一步專程在這裡等候。上次方臘在被董先圍困的時候說過將方淼託付自己,可是自從脫身之後就再也沒提起過那事。農老四心裡自然清楚,或許是方臘在危難之時不得已而為之。其實方臘不和他談這事,他倒覺得有些心安,畢竟他覺得自己也是有家有業的人,雖然自己對方淼大有好感,但也不好太過唐突。所以這事就一直擱了下來。
農老四自然歡喜,四人無話。流水飛速,船隻似箭。船很快便靠攏北岸,四人馬不停蹄一路北上自不用多說。並於二十七日半夜到了汴京城外,農老四按照信上說的指定的地點與人回合。他雖然沒去過那地方,卻也知道這地方便是他們家在汴京的一處分店。
把風看門的人自然認得農老四放他進屋,徑直推開房門,只見屋內圍著燭火坐著六個人兒,定眼看去有農承仲,餘水清,史斌,蔡久王楚,還有一名精壯的少年漢子便是吳管家的養子吳良。
他們見農老四等人進來,皆是一臉驚訝,只聽農承仲問道“老四?你怎麼來了”。
農老四見他們吃驚的眼神也是一臉狐疑,心想:不是你通知我的麼。然後將收到江州急信一事說了,農承仲還是一臉迷糊,心想: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我們剛前腳到,他也就跟著來了。我們就是怕他擔心,才一直瞞著他。想來是有人故意給他送了訊息。但心中一時又猜不出是誰。
這是隻聽得蔡久說道“可能是蓮兒寫的信”眾人都將目光投向他,蔡久接著說道“我在出發之前把這事跟她說過,她當時就說:四哥想來最敬重恩師,這等大事若是不知會他。若是恩師真有個不測豈不叫他懊悔終身。說完,她便寫了封書信叫人飛速送往蘇州”。
眾人聽了蔡久的話這才恍然大悟,心中不禁都感嘆這麼有情有義的女子。農老四心裡卻好生氣憤,心想:你們連這等事情也想瞞著我,豈不是叫我作那忘恩負義之人。本想發作,但細想,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如何計劃救人,所以只能作罷。接著向眾人介紹了福壽二人和方淼,為了不便方淼女兒身份自然沒有說透,只說是方臘的一個親信。眾人互相施禮自然不用多說。緊著農承仲將他們救人計劃向農老四等介紹一遍,原來除了他們一行人之外,城中還潛伏了好幾百人。農承伯等人都在城外接援。
農老四聽著他們制定的計劃,信心大振。眾人為了儲存精神,吃了點東西便各自早早休息去了。農老四隻等到明天救出恩師,殺宋軍門個措手不及。
話說這天亮的晚了些,農老四早早便沒了睡意,其實這一晚上他也睡夠半個時辰,想起恩師對他的恩情心中好一陣傷感。開啟窗戶,一陣寒冷的毛毛細雨飄在身上。其他人也準備停當。一行人按照事先安排到了指定位置。
雖說此次前來救人的全是高手,畢竟是要在天子腳下劫走要犯。眾人不免有些緊張,眼看便到了辰時。農老四遠遠看去,只見斷頭臺上跪著個留著山羊鬍須的老者,此人正是史斌。心中激動之情越發明顯。
一陣寒風卷過,只讓人渾身哆嗦。監斬官裹了裹淺色的官袍,道了聲‘行刑’。那壯如牛的劊子手得令,祈禱唸咒便要動刀。就在這千鈞一發之時,突地法場南邊燃起火來,大火迅速蔓延,不一會便鋪天蓋地,監斬官大驚,唯恐有變便催促劊子手行刑。
劊子手殺人如草芥,哪裡還會驚悚。只見他咬緊牙關,眼看手起刀落。突然間只感到後背生痛,被人一腳惡狠狠地踹下行刑臺。只聽的那人大喝一聲道“江州農老四在此,不要命的上前來”。
在場官軍大吃一驚,他們那裡敢相信竟然有人膽敢劫法場。一時間便一擁而上,將法場為了個水洩不通。江州其他人員也不敢耽擱,大喝了聲自己姓名殺將出來。不一會兒便殺出一條血路。
農老四連忙斬斷史斌身上繩索,一把將他背起便要出殺出去。斜眼裡只見的身旁的另一囚犯,卻是十分眼熟。農老四大吃一驚,說道“馬將軍,怎的是你”。馬勝沖農老四無可奈何地點了點頭,農老四也不敢耽擱。麻利地割開馬勝的繩索,三人一道沖了出去。
聞訊趕來的宋軍,早已是黑壓壓一片。一時間千槍萬戟密密麻麻向眾人殺來。農老四面無懼色,便與軍士混戰起來,惱怒的下山猛虎,那是何等的英勇。在他眼裡這等區區幾個宋軍,還不視他們如草如菅般。一場混戰便已有十來個軍士被農老四殺翻在地。見宋軍猶如潮水般撲將而來,也不敢戀戰,與眾人躋身一處,往南門殺去。早有人在此處接應。剛到南門附近,卻有人來報,說是與農老四一起的那個少年被宋軍圍困。農老四自然知道是方淼,只見他將史斌交付別人並交代他們先退出城去。他自己只得又殺入人群之中。
沒過多久農老四便在敵軍之中找到方淼,見她似乎已經受了傷,正在拼死與宋軍周旋。農老四大喝一聲殺入人群之中。救出方淼,見來路已被宋軍堵死,只得一路往北退卻。如今身旁只有方淼一人。二人邊打邊退,俗話說慌不擇路,只見他們被追趕到只一處高牆外,宋軍依然窮追不捨。農老四見無路可去,一個機靈便帶著方淼翻進院內。
好一處院落,只見的院內牆高屋密,雕樑畫柱金碧輝煌。比方臘在蘇杭的行宮也不知好了多少。這般豪華的地方,陡然來到卻哪裡分得清南北東西。農老四見方淼越發虛弱,便趁四下無人之際沿著迴廊尋得一屋,躲了進去。
屋子裡面空無一人,到處堆滿亂七八糟的雜物,仿若是間柴房。方淼身上仍在流著血,忙地給方淼傷口做了簡單的包紮,人已經開始泛起迷糊,昏昏欲睡。
就在農老四不知所措的時候,只聽得‘吱呀’一聲,小屋的門被人從外頭推開。走進來個躡手躡腳的黼黻男,嘴裡還不斷地陰陽怪氣地咒罵著誰。農老四先是吃了一驚,但見他是這麼一副模樣,心裡大鬆了口氣。心裡,猜測想必是受了誰的悶氣,不敢當面頂撞,只得背後裡嚼嚼舌頭。農老四靈機一動,便計上心來。
農老四也不迴避,而是大搖大擺地直杵杵地站在那人面前。那人陡然間見眼前多出一人先是一愣,能後用那豆粒般大小的眼睛上下打量番農老四,見他素衣素行而且渾身血跡大吃一驚。腦海中突然想起方才同伴說的今日城內有人劫法場的事情,不禁渾身哆嗦起來,心想:這人兇神惡煞,必是那歹人。也不敢多待,拔腿便跑。農老四雖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但也看出他的驚慌害怕。哪裡肯放他輕易離去,只見他搶先一步奪了他的去路,出手一招便將那人制服。
那人渾身動彈不得只得大呼救命,農老四順手一抓抓了塊破布材堵在他嘴裡。說道“莫要驚叫,要不休怪我要了你的小命”。那人膽小的很,被農老四一嚇唬,動也不敢動,只得一個勁的點腦袋,表示自己必定老實。
農老四心想:眼下方淼病得厲害,得想辦法先把他救治好。而自己又人生地不熟,貿然出去未必有什麼收獲。這小子似乎傻裡吧唧,必定容易哄騙。已是說道“你這小子竟敢在背後謾罵上司,我要把你交了出去領些賞錢”。
那人心想:我方才只是小聲嘀咕幾句,不曾想到竟被他聽了去,這卻如何是好。心中不禁懊悔自己真不該出言不遜。說道“原來你不是叛賊,而是劉公公派來監視別人細作的”。
農老四壓根沒聽清楚他方才罵的是誰,說那話只不過是嚇唬他罷了。聽他說什麼劉公公,心中一驚,心想:只有宮裡的太監才會稱作公公,莫非我現在是在皇宮不成?看來這廝也是個太監。心裡萬千思緒,臉上卻無不忿改變,只聽的農老四呵呵笑道“你小子還當真算是機靈”,說完抖了抖衣服說道“看到身上的血跡沒”,說完指了指旁邊的方淼說道“就是因為他說了句劉公公不好的話,他老人家就讓我教訓教訓他。誰知這小子當真不禁打,才打了半天功夫就昏死過去,還濺了我一身的血,晦氣,真是晦氣”。
那人探頭去看了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方淼,見他奄奄一息,嚇得不行,心想:還打半天,就算是鐵打的身子也要被打碎。帶著哭腔道“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公公饒命”。
農老四心中暗喜,心想:這裡既然是皇宮大院,像我這一身行頭必定難以掩飾。見那人與他身材相若,已是說道“算你小子今日運氣,我方才打人打的手痛。現在也沒力氣懲處你,你這一頓打暫且記下。要是再有違我心意的事情,定加倍處罰。你且起來,我原先的衣衫早已不堪,你麻溜地與我弄身行頭”。
那人聽到農老四不追究他的罪責,大喜,納頭稱謝。又聽他說要換衣衫,這才恍然大悟,心想:劉公公向來喜歡派人喬裝打扮監視別人,看來不假。笑嘻嘻說道“小的這就去這就去”,農老四‘嗯’了一聲,接著又指了指方淼對那人說道“這小子雖然犯了天的大錯失,但畢竟也不致死。大家都是苦命之人,你順道去弄些湯藥來救他一救,也好給你積點陰德”。說完,想那人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去了。
那人看著滿身傷痕的方淼,心中一陣痠痛,心想:都是爹孃樣的皮肉之軀,奈何要受這般苦難。寄人籬下仰人鼻息,本就是顫顫兢兢,即使這般也難以糊弄這的小命。哎,都是可憐的人。心中對方淼大生同情之心,聽農老四說要自己找藥救他,心中到甚是感動。心中‘阿彌陀佛,菩薩保佑’等為農老四唸了個七八遍,這才不舍而去。
沒過多久,那太監便就回來了,手裡還摟著兩套太監衣服,一進門就笑臉迎人說道“管事的公公,你要的衣服我給你帶來了。雖然是幹淨整潔的,但卻不是您的原物。您就講究著些換上。藥湯我已熬上,不久便可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