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世多年,優曇婆羅終於明白了佛為何從不插手人世紛爭。萬物有序,人只能靠自己去爭取想要的未來,他想助人脫離苦海走向極樂,卻反而造就了一個遠勝人間妖邪的魔,這是他的過失,該由他來結束。
“優曇婆羅生於天地,佛以我喻大千世界,我得無上妙法,從此身同萬物,亦非萬物。你若當我是妖,我便是妖;你若相信我不是妖,那我便不是妖。是非曲直,盡在你心。”
與牧海燈同行的這段時間,釋英的記憶正在一點點複蘇,他雙手合十對易相道人微微頷首,眸中是窺破人世愛恨的清靜無為,言語間無悲亦無怨。眾人愚昧,眾生皆苦,佛知之,恕之,釋之,是為大善。
這屬於佛修的話易相道人仍是似懂非懂,只是他將釋英如此態度,倒也覺出此草與妖完全不同,世上不會有這樣毫無戾氣的妖,也沒有妖能擁有如此清明的眼神。這一刻,素來頑固的道印門門主竟難得開口道了歉:“今日是我冤枉了你,對不住了。”
易相道人一服軟眾人也是鬆了口氣,許真人這便上前拉過他,只抱怨道:“你這脾氣也太急躁了,還沒確定的事就和顧掌門吵成這樣,跟我回去喝杯茶,我來和你聊聊人生。”
“既然事情已了結,便散了吧。”
風波平定,天方子也是放下了心,這便遣散眾人,離去前瞥了一眼摸著拾花劍沉默不語的顧餘生,只對釋英暗暗道:“這幾日你徒弟狀況不對,好生問問。”
顧餘生的確很不對勁,按他以往的性子,這個時候不該如此沉默,可他好像突然對各派聯盟都不上心了,只一味低頭摸著自己的拾花劍,不知在想些什麼。
待到眾人散盡,釋英坐在徒弟身邊,他認真注視著顧餘生,等待對方先開口。這視線總算讓劍神抬起了頭,顧餘生看見師父凝重神色時頓一頓,只如往常一般笑道:“多謝師父為我解圍。”
他表現得很正常,與方才的激動判若兩人,正因如此,釋英更覺他在抑制什麼,立刻問:“你一直都很理智,應該看得出這是淨世宗陰謀,今日為何會與易相道人如此針鋒相對?”
若是從前,顧餘生縱使憤怒也不會表現在臉上,他也知今日自己沒有剋制住,聞言悄然移開視線,只回:“師父不可能是尊者,我自然不能讓他汙衊你。”
這般反應更是讓釋英肯定了自己猜測,他不再兜圈子,直接將一切擺在了明面上,
“你若真的認定我和尊者沒有關系,不必我出現已率先調查此事。你不敢查,是因為你自己也有疑慮。今日,你對峙的不是易相道人,是你自己懷疑我的心。餘生,你想起了什麼?”
“果然瞞不過師父。沒錯,牧白衣死後我便結了元嬰,踏入煉神還虛境界,過去的所有記憶都回來了,也包括,與尊者同歸於盡時的場景。”
此話一出,顧餘生神色再不能淡然,他握緊自己的拾花劍,死前所見的一切再次從腦海中浮現。釋英猜得不錯,他不肯查,是因為他死前所見的尊者,也是釋英。不止容貌,就連氣息,都與他曾朝夕相處的青囊長老一模一樣。
恢複記憶之後,顧餘生一直告訴自己,釋英不會是尊者,這一定是陰謀,他要相信自己的師父。
可是,不論如何說服自己,心裡總有一個疑影告訴他,以尊者惡劣的性情,先讓他傾心,最後再揭開一切徹底摧毀他的信念和感情,這樣的事,那個魔不是做不出來。
釋英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他明明該無條件信任師父,卻還是心生懷疑,這是顧餘生最無法接受的事情。他發現自己好像變了,不再是當初只信仰著仙草的劍神了。
他怕自己負了初心,所以寧可舍棄今世的理智,變回最初那個只想著仙草的風奕。反正,他從一開始就是除了仙草什麼也沒有,放棄現有的一切,也不過是從頭再來。
這些彷徨和掙紮顧餘生不敢告訴釋英,釋英卻能感受到他心中的迷茫,他看著這個總是躲在一邊默默長大的徒弟,暗道,他們顧慮對方所選擇閉口不言的那些事,或許會令彼此越走越遠。
他是草木,學不會人的七竅玲瓏心,如今也懶得多想了,只直視徒弟眼睛道:“餘生,你我都隱瞞了一些事,今日不再去考慮對方的心情,彼此都將這些秘密都說出口,如何?”
所為師父,便是在弟子迷茫引導其走上正道的人。而現在,這就是釋英替徒弟做出的選擇——坦白。
得了這句話,顧餘生忽然輕鬆了,那壓著他喘不過氣的疑心就此無足輕重,他認真看向釋英,應了一聲,“好。”
作者有話要說: 顧餘生:我居然懷疑師父,我再也不是師父的寶寶了,我殺我自己!
釋英冷漠):中二什麼,坐下。
顧餘生乖乖坐好):好的,師父。
元如:掌門被班主任叫去辦公室喝茶了,同學們,手機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