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尊者彷彿是聽見了什麼笑話,他低聲笑了片刻,忽的憐憫地看向了釋英:“其實你只猜對了一半,我的確佔了這具身體,可你總要與我作對,甚至不惜以自身入輪回和我搶奪身體所有權。若不是你在七年前強行離體去救天羽世家,只怕我還搶不到這身體。你所認識的牧海燈,不是我,是你自己的化身。”
這輪回轉世的靈魂自然不會是釋英,他聞言便皺眉道:“釋天僧?”
“釋天,釋懷於天地,真是個好名字。可惜,我做不到。”
尊者一提起那個和自己博弈千年的化身,臉色瞬間緩和了許多,釋英只是不記得了而已,若想起了一切,也會如釋天僧一般只執著於度化他。他們才是在棋盤兩畔的一世宿敵,什麼劍神,不過是局中棋子而已。
如此一想,他的態度已沉穩下來,只對釋英笑道:“牧白衣折騰人的功夫不比我差,這些來自劍神徒弟的虐待,由你替我承受再合適不過。你說,若顧餘生知道替劍神承受牧白衣折磨的人是你,他對自己的徒弟又該是憐惜還是恨呢?”
顧餘生不像輕生之人,當初卻悄無聲息地戰死,釋英本想不通原因,如今終于都明白了。
那時的顧餘生身邊沒有他,他的掌門得不到仙草的回應,一個人帶著隱藏的愛戀去了那冰天雪地的戰場。在那裡,顧餘生知道了自己殺死的牧白衣其實是前世弟子,也知道了尊者的力量與仙草同出一脈,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戀了這麼多年的仙草與尊者到底是什麼關系……
連番打擊之下,曾經那麼努力想活下去的劍神,終是放棄了對未來的希望,選擇與魔靈同歸於盡。
釋英無法想象,那時的顧餘生到底是抱著什麼心情死去,以至於現在靈魂都不願回想起當時的場景。
顧餘生的屍體被鶴五奇送回後,釋英抱著掌門的屍體在雪地坐了一天一夜,他一遍又一遍地去尋這個人的神魂,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寧可犧牲自己讓掌門飛升成仙永久地活下去,所以,用千年壽元為代價回溯時間,只願顧餘生能活著。
如今的釋英已經不是當初懵懂的仙草了,他知道自己對顧餘生是什麼感情,得知真相的這一刻,性情淡然的佛木毅然舉起無念直取面前之人神魂,“你沒機會對他動手,我來殺你。”
尊者已得半佛之身,凡間無人能傷他分毫,然而,釋英的無念雙劍是取自佛境的娑羅雙樹,一劍榮華,一劍殘枯,禦時光為劍氣,只斬世間貪嗔痴。如今他全力出劍,縱使尊者得了他花開後的境界,依然神魂激蕩連退數步,對釋英含恨相視。
這是它第一次對他拔劍,那直到被燒毀都只憐憫看著自己所選救世聖人的佛木,竟為了一個男人對他有了殺意!
尊者無法忍受這樣的事,更不原諒為顧餘生犯了戒律的釋英,他的聲音不再平靜,終是透露出了屬於魔的陰寒:
“你讓他做救世聖者,讓他把天下人放進了心裡,甚至不惜以自身滿足他的色念,可如今,他不再是隻屬於你的劍神,你也不再是他苦求不得的高嶺之花。優曇婆羅花,一千年過去了,你還是不懂,人心易變,得到了就不再珍惜,我會變,他也是。我會讓你看清楚,人世根本沒有佛,只有魔!”
半佛終究是半佛,釋英的劍雖傷了他,卻攔不住他的去路,頃刻之間,牧海燈無力倒地,房內已不見魔靈蹤影。
就在釋英俯身為牧海燈把脈時,元如忽然闖入,人還未至,聲便先到——“師叔不好了!道印門攻破無心世家抓住了第八聖徒,從其神魂中提取出了尊者的容貌!”
他來得匆忙,一進房間就尋釋英,待看見倒地的牧海燈方才意外道:“這是怎麼回事?”
尊者剛走這裡就來了訊息,釋英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只問:“繼續說,尊者是什麼樣貌?”
元如這才想起正事,不再去管昏迷的牧海燈,只上前對釋英焦急道:“那尊者的神魂和你一模一樣,道印門本就對你心懷芥蒂,得此訊息更是鬧了起來,顧師弟與他們對峙,聲稱誰敢動你他就斬誰,現在已經快打起來了!我擔心事情有變,這才趕來通知你。”
他們為除淨世宗而來,這淨世尊者卻和釋英是一個樣貌,道印門本就不信妖,如何還能坐得住?各派結盟來除魔,顧餘生作為劍神是發號施令之人,他視為道侶的仙草卻成了魔物,元如雖未細說,釋英也能想象徒弟此時正扛著何等壓力。
枯月說的沒錯,擊潰北方聯盟不是結束,一切尚在輪回之中。這一次,尊者把玥帝面臨的難題擺在了顧餘生面前。選權勢,他會失去執念三世的仙草;選釋英,他就要失去在修士中的人望,各派聯盟不擊自潰。不論哪一種結果,對尊者而言都是一出好戲。
釋英絕不會讓這樣的事發生,當即就向外走去,“帶上牧海燈,隨我來。”
這行為讓元如愣了愣,他不知道自己來通知釋英到底對不對,連忙把牧海燈抗在肩上,跟上就道:“師叔,你要冷靜!”
釋英並沒有沖動,牧白衣對他的樣貌並無異樣表現,可見其所知的尊者並不是這個模樣,這第八聖徒分明就是尊者有意安排的棄子。現在去揭破還來得及,若是等到顧餘生和道印門交戰,只怕查出真相也挽回不了局勢。
正是看清了局勢,他一腳踏上無念,以疾風之勢禦劍而出,平靜了許久的面容久違地再次露出了屬於師父的堅毅神色,“不許攔,我要救我的徒弟。”
作者有話要說: 尊者:你臉色這麼凝重,肯定是懷疑他了!沒錯,男人都是大豬蹄子!
釋英鄙視):我只是在研究開車技巧,這個不純潔的人在腦補些什麼?
尊者:……
顧餘生:傻了吧,師父和人根本不在一個頻道,我就不同,我是樹!
元如:喂,醫修嗎?我們掌門又不做人了,誰來開點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