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衣天城本是為修士戰爭而建, 自然不止是一座普通城牆。此城所用磚石名為湮靈, 乃是懷夢世家獨門絕學,以此石造成的建築無時無刻不在吸收周圍靈氣,既可為埋在地下的陣法提供能源,又將這城牆方圓百裡的區域化作了完全沒有靈氣存在的空間。
在這無靈空間中, 除了佩戴著特殊令牌的雪衣天城守衛, 其它修士皆無法使用術法, 元嬰以下修士因體內真氣不多,甚至連飛行禦劍都做不到。因此, 不論何方大能, 到了此地都必須停下接受檢查。
這十四年, 雪衣天城就是靠此完全斷了南北修真界的聯系,如今幽閑焦明的車也被攔下, 一眾守衛要求所有人下車接受檢查, 不然絕不放行。
幽閑焦明可是天羽世家的二把手,論身份也沒比牧白衣差到哪去,這守衛連他的面子都不給, 著實出乎顧餘生預料。他想起過去牧海燈回東靈劍閣都很及時, 頓覺奇怪, “雪衣天城守衛如此嚴密,牧師兄倒是來去自如。”
此話一出,牧海燈神色也有些詫異,若顧餘生當真是十三聖徒,應該就是接受那個人的命令, 不可能不知道他的身份……莫不是師父的訊息有誤?
他疑惑地打量著顧餘生,最終還是謹慎地笑道:“我的確有法子過去,只可惜不能帶上旁人。”
千鳥八輪車還是在城門前落下,趕車的僕役立刻前去交涉,眾人在車中聽著並不順利。
“城主有令,凡是進城者必須下車核對戶籍。”
“他們是天羽世家的客人。”
“這是雪衣天城不是棲鳳林,誰都不能違抗城主命令。”
“車裡可是我們天羽世家的二老爺,你們無權處理,叫上頭管事的來!”
“任他什麼地位,雪衣天城上下只有一個聲音,不驗證身份就是不準進!”
雪衣天城果然守衛森嚴,任僕役如何交涉都不肯放行,鶴五奇聽著無聊,這便拍了拍顧餘生的肩,很是感興趣道:“我的‘至交好友’,你看見這群倔驢是不是覺得跟照鏡子似的?”
這種死板冷硬的行事作風倒的確和劍修一致,不過,顧餘生有自知之明,聞言只淡淡道:“若是劍修,現在已經踹開車門來檢查了。”
單論不通人情,劍修無疑才是世間翹楚,鶴五奇望了一眼車窗外,也是點頭認同:“也是,天下誰不知道你們劍修才是最不講道理的。看,你們長老去踹城門了。”
此話一出,他們才發現釋英不知用了什麼手段,竟與姬歲無聲無息就出現在了城牆之下。這兩位劍修都不是善茬,姬歲更是出了名的暴脾氣,拿著劍朝城門一比劃,便對釋英問:“若要斬碎這城門,你需要幾劍?”
她這明顯是要打進去的語氣,釋英聽了卻不勸阻,反而認真地考慮了起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無念是心劍無法破壞死物,不過我可以種出幾株大樹試著把城牆頂起來。”
守衛本是在與僕役糾纏,未想他們竟已在想辦法突破城門,又見了那礙眼的青衣服飾,頓時沒了與同盟說話的客氣,紛紛拔劍將人團團圍住,厲聲道:“你們!排隊接受檢查,不可擅自接近城門!”
這強行突破自然只是說笑,雪衣天城是南北邊境,每一處城門都有一名元嬰修士鎮守,一旦有異動便會出動重兵圍剿。若是幾個強者就能將其突破,南北之戰也就不必打得那麼艱難了。
然而,縱使明知這是敵人地盤,劍修也沒有低頭討好的意思。姬歲瞥了他們一眼,只冷笑道:“笑話,北方聯盟與朝廷相約——凡人所在之地仍是王土。姬氏好歹還是朝廷之主,你們攔我回越京,秉的是誰的法?打的又是誰的臉?”
如今皇室衰弱,姬歲好歹是個強大的元嬰修士,因此,天鼎帝登基時便恢複了她的封號,並特請姑姑每年回朝探親。如今的朝廷對修士極為順從,北方聯盟暫時沒有改朝換代的意思,各派收了天鼎帝的禮,便也依了這個要求。
姬歲是唯一能名正言順前往北方的劍修,守衛也得過放行命令,如今見這青衣道姑與畫像上的面容一致,便弱了幾分氣勢,猶豫道:“你雖是姬氏的公主,卻也是劍修……”
然而,話未說完,他發現姬歲身邊的青衣男子很是眼熟,認真一瞧,頓時神色嚴肅道:“你身邊那是誰?”
此行出發之前,釋英便提出恢複原形藏於顧餘生身上避開爭端,然而顧餘生卻拒絕了這個提議,只叫他隨心行動,一切都有自己應付。
釋英不知道他到底有什麼主意,既然掌門都說不必躲,他便毫無掩飾之意,只淡淡回答:“東靈劍閣青囊長老。”
這幾個字著實觸動了雪衣天城神經,一切從容淡定順便消散,守衛高聲尖叫:“妖孽來襲!警報!拉響警報!絕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雪衣天城的守城軍果然是天下第一的軍隊,僅是號角聲起,城牆上便驟然冒出一列弓箭手,伴隨城門開啟,數列銀甲騎兵就騎著白馬而來。他們仍繼承舊時傳統,所有弟子只穿麻衣喪服,此時一片蒼白之色席捲而來,映襯著城牆上飄揚的無字雪花旗,彷彿世界也因此失了色彩。
據說雪花旗的含義本是意為警告世人——當大雪壓斷枝丫,沒有一朵雪花是無辜的。雪衣天城這些年也謹遵先人遺命,對北方一切惡事都積極去管。只可惜,心血猶熱,壯士未酬,所遵的法卻與從前大不一樣。這底子歪了,他們所為是否還能稱作正義,便成了一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