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陰寒山一無所獲時, 釋英還懷疑自己的猜測是否出錯。如今發現有人在刻意隱瞞萬陽縣情報, 反倒確定這裡存在對淨世宗不利的證據,只是隱藏在暗處,不論他們還是前來搜查的劍修都沒發現。
夜間不可出門這樣的風俗顧餘生也曾提過,不過, 杯中郡是蛇姑作祟, 百姓在夜晚將孩童偷偷獻祭, 為防被他人發現才有了這種規矩。
萬陽縣的規模遠勝杯中郡,城中還有修士坐鎮, 早些年也請道印門做過法事, 遇見邪物不該忍氣吞聲, 這風俗來歷定然有問題。
調查城鎮還需當地人協助,釋英見這客棧的王掌櫃有幾分眼力, 便請他帶眾人在城中轉一轉。王掌櫃正好擔憂劉二觸怒修士, 聞言立刻殷勤為他們帶路。
他先是介紹了一番特産風景,見三人都是興趣缺缺的模樣,還道他們還在介懷劉二言語, 連忙開口賠罪:“各位得罪了, 劉二自小沒爹孃, 我又沒空教他,行事總是頗為頑劣。”
劍修歷來不解風情,無烽城風景如畫,琴絃湖景天下聞名,落在釋英眼裡也只是石頭和水堆在一起而已, 更別提本就沒什麼特別之處的萬陽縣。
釋英還沒反應過來王掌櫃為何有此言語,平民出身的顧餘生卻是瞬間看出了他的擔憂,這便安撫道:“王掌櫃無需多心,他們年輕人鬧著玩的。”
鶴五奇的確沒把這事放在心上,一出門注意力就被街道行人吸引了去,聞言瞧了眼顧餘生,只覺好笑,“這位仁兄,你似乎也沒比我大幾歲吧,為何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顧餘生與鶴五奇的確同年,奈何這位大少爺不靠譜的氣質總讓人下意識將他劃分至三歲的範圍,釋英也覺自己沉穩懂事的徒弟不該和此人在一個年齡段,立刻就認真回:“單論心智,他做你祖宗都綽綽有餘。”
風奕死時將近一千歲,顧掌門亦是百歲修士,這輩分疊加起來確實無人能敵,只不過,顧餘生總覺,自己分明有了心上草卻生生做了一千多年童男,這境遇也太慘了些。
如此一想,想要做棵嫩草的某徒弟便沉著臉解釋:“師父,我才二十一歲而已,前世年歲是不能算數的。”
在妖的世界,道行越高資歷越深,便越受尊重,那些成名大妖更是巴不得自己在開天闢地時就已存在。釋英雖不明白徒弟為什麼放著道行不要,仍是順著他誇了一句:“嗯,你的確蒼翠挺拔,長勢極好。”
顧餘生也習慣了師父這別致的贊揚,默默將這話在心中翻譯成英俊瀟灑玉樹臨風,這便輕笑著回:“師父沐浴之後亦是青翠欲滴,亭亭玉立。”
兩師徒正互相欣賞,鶴五奇卻很是茫然。他想了半天,以他的天才智慧竟參不破這二人對話,最後只能一頭霧水地嘆氣,唉,劍修都不說人話的嗎?
萬陽縣近百年都在擴建,如今也不算小,顧餘生仍牽著被縛的鶴五奇,釋英與王掌櫃打聽著路過住戶情報,不知不覺便逛了一個時辰。
此地居民皆是普通百姓,釋英並未發現什麼問題,正在思慮便瞥見一間隱藏在小巷中的寺廟。
他上前打量了一番寺廟所用磚瓦,皆與山中的白骨宗如出一轍,想來是這一代凡人常用的建築材料。和空蕩蕩的山中荒廟不同,這裡的廳堂供奉著一尊銅鑄神像,看打扮只是道袍老者,與已知的神佛都對不上。
釋英默默估量著這神像大小,果然與山中寺廟留下的石臺一致,這便問:“掌櫃的,你們這廟裡祭拜的是何方神明,怎麼從未見過。”
王掌櫃似乎並不意外他有此一問,連忙就答:“我們這一帶都不怎麼信神佛,這廟是大家自己建的,供的是劉老太爺。”
能被建廟供奉的都不是常人,釋英忙問:“劉老太爺是何許人?”
“實不相瞞,這劉老太爺就是劉二的祖先。在方家那位祖宗還沒出生的時候,他才是我們萬陽鎮最有名的修士。我小時候就聽爺爺說過,那幾年朝廷發生叛變,我們這些普通百姓家裡都被亂軍搶了個空。這寒冬臘月,縣裡連一粒米都沒有,所有人都快餓死了,多虧劉老太爺法力高強,憑空變出了糧食,大家才活了下來。”
王掌櫃是當真敬重這位劉老太爺,言談間也不忘恭敬地上一炷香,還添了些許香油錢,末了才感嘆道:“說來也是可惜,若劉二的這位祖宗不曾失蹤,指不定他現在也能尋仙問道,又何必淪落到在我這裡打雜的地步。”
釋英從未聽說哪家修士還有憑空變出糧食的術法,抬眼打量著這萬陽縣百姓合資鑄成的神像,只問:“你可還記得那大概是多少年前的事?”
王掌櫃不知他為何對這些傳說有興趣,仍是積極地回:“我爺爺也是聽長輩說的,至少也是四五百年前了吧。”
根據道印門記載,白骨宗失蹤的確是距今五百年左右的時間。
釋英越發認定這劉老太爺和白骨宗有關心,若有所思道:“你們夜晚不點燈的風俗,是否也是自那時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