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哭聲歇斯底裡,像極了牢裡第一個餓死的人。
風奕最終還是沒揮出劍,他曾經想成仙,如今卻只想做人,人不會殺死正在哭泣的嬰兒。
他對婦人說:“從此禦劍山莊不得殘殺任何人,我會永遠在靈山看著你們。”
風奕帶走了那份功法,殺了所有參與兵人計劃的修士。返回人間的第一天,滿身血跡的他點了滿滿一桌子的菜,明明已經沒了味覺和嗅覺,卻是狼吞虎嚥吃得自己幾次嘔吐,堂堂元嬰修士竟差些被凡俗飯菜撐死。
沒有去看戰戰兢兢的店小二,他將整個楓源山城最好的茶澆在青草之上,對著這唯一的同伴輕笑道:“我活下來了,明天給你換個好看的花盆吧。”
三十年不曾微笑的男人,驟然一笑神情很是僵硬,碧綠草葉依然沒有任何回應,他卻是彷彿面對親人般憐愛地撫摸著葉片,眼裡是一絲對未來的希冀,“也不知道你開花會是什麼模樣?”
風奕沒有忘記自己說過的話,他住進了曾經用作訓練的靈山山脈,不久又收了幾個弟子,建了一個名為東靈劍閣的門派。他們無意飛升,唯一的愛好就是多管閑事,將那些如自己一般困於黑暗的人救回人間。
風奕被關在牢房時沒人救他,他為自己找到了光,活了下來,然後,決定由自己成為無助之人最後的明燈。
死去的那天,他將自己的棺木懸於滄浪峰最高的山壁之上,正對著禦劍山莊的方向,正如昔日所言,他永遠都盯著這個門派。
“祖師爺隕落後什麼殉葬品都沒帶,連自己佩劍都沒留下,只是將那始終不曾開花的青草放進了棺木。”
這就是東靈劍閣只有掌門才能知曉的過去,劍修本只是兵器,是風奕把他活成了人。
直到現在,沈逢淵也認為,祖師爺就是世間最了不起的修士。只可惜,當那株草終於成靈,祖師爺卻已經不在了。
對釋英無奈地嘆息一聲,老掌門問:“你說,它到底能不能開花呢?”
“成形之前的事我都不記得了,包括自己的品種。”
釋英知道故事裡的青草應當就是自己,可他全然沒有成靈之前的記憶,只知道自己的名字是釋英,那些被澆灌的過去都已沒有痕跡。
沈逢淵早知他會是這個反應,內心暗道,幸好祖師爺沒聽見,不然只怕要被氣活了。
道明瞭禦劍山莊與東靈劍閣的陳年恩怨,他的視線掃向如今的楓源山城,語氣較先前多了幾分無奈,“本來我們兩個門派也就這樣了,不論過去多少年都不可能和睦相處。直到一百年前,我收下了一個自稱枯雲的徒弟……”
沈逢淵的述說仍在繼續,顧餘生卻忽的無心去聽,不知道為什麼,當聽見關於祖師爺的過去,他下意識就想去摸師父的手。好在理智及時阻止了這樣的冒犯行為,最終只是輕輕拽著釋英的袖子。
恍惚間,腦海也有幻影閃過。在陰暗牢獄中,少年捧著瓦片中的青草,小聲喃喃自語:“在這個世上只有你是屬於我的,只要想著明天你或許會開花吧,就能告訴自己,今天也要活下去。”
青草尖端的熒光若隱若現,少年的眉眼僅僅是被描摹出了模糊輪廓。
即便如此,也足以讓顧餘生認出,那就是他每日都會在銅鏡中見到的,屬於自己的臉。
作者有話要說: 顧餘生:師父,你對祖師爺怎麼看?
釋英:把我從山裡挖出來,不讓我曬太陽還把我當臺燈用的人。
顧餘生:默默刪除賬號找回記錄.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