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禦劍山莊住下的第三日,釋英終於收到勝邪長老回信,一早便帶著顧餘生再查劉家院落。
劉氏母子屍骨都被禦劍山莊停放在大廳,釋英之前便已確認這院中並無戰鬥痕跡,這一次也沒什麼新發現。倒是顧餘生靈機一動,去鄰家棺材鋪探查了一番,這才發現那竟是劉南風母親盤下的店鋪。
他還在其中尋到了漆黑木屑,由此可見,那烏木棺材竟是劉母為自己親手所造。一個外表平凡的鄉下老嫗竟擁有處理陰沉木的手藝,當真匪夷所思。
就在釋英輕扣棺木沉思時,顧餘生突地發現一人在門外探頭探腦,一直偷偷瞧著自己師父。他哪能容得旁人打釋英主意,連忙就把人制住,逼問道:“鬼鬼祟祟地跟在我師父身後,你想做什麼?”
顧餘生修為進益簡直堪稱妖異,明明這幾日無空打坐,體內真氣卻是與日俱增,此時一出手對方甚至連個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只能叫道:“青囊長老,在下向北,有要事相告!”
以釋英的修為自然早已發現此人,回頭瞥了一眼,原是那日道出劉南風身份的巡邏弟子,這便回了一個字,“說。”
“其實似劉南風這樣外出採辦的弟子,每隔一段時間必須向掌事回報成果,他出事之前已三月未有音訊,只是不知為何,掌事對此竟毫不關心。”
向北也知劍修都不是好相與的人物,本還有些猶豫,釋英這一問立刻將自己所知一五一十道來,
“不止是劉南風,這些年莊中還失蹤了不少弟子。他們要麼無親無故,要麼孤身在外,即便消失也沒人在意,掌事雖說正在調查,至今也沒給出個結果。”
釋英早聽聞禦劍山莊近些年收了不少平民弟子,若此人所說當真,只怕其中不少人都與劉南風落得了一樣下場。放任邪修殘害門下弟子,這可是足以將整個禦劍山莊從正道除名的大罪,他雖已信了八分,仍是淡淡道:“給我相信你的理由。”
向北知道自己告密之事一旦被莊中發現,只怕下場不會比劉南風好多少,既已上了東靈劍閣的船,如今能依靠的也就只有劍修好管閑事的性情了,這便苦著臉解釋:“我沒有親人,在莊中只有劉南風這個同鄉能聊上幾句。從此地回去那日晚上,常騰也失蹤了。看見他們一個接一個出事,我真怕自己就是下一個……”
那常騰被顧餘生刺倒之後就沒了訊息,釋英原還在想此人定會前來報複,誰知竟是突然失蹤。眉毛雖是因此動了動,詢問的語氣卻還是一貫的平淡,“你籍貫何處?”
向北恭敬回:“在下來自杯中郡。”
聞言釋英瞥了眼顧餘生:“原來是你的同鄉,看你們年紀相仿,可曾見過?”
杯中郡本就隸屬蒼川縣,到達東靈劍閣和禦劍山莊的路程都不遠,向北早已將釋英對顧餘生的寵愛看在眼裡,如今一聽此人也是同鄉,立刻討好道:“這位小兄弟也是杯中人士?你官話學得真好,我居然沒聽出家鄉口音。”
如今的天鼎王朝定都北方,各地所用官話也以北方方言為準,如此一說,釋英也發現顧餘生說話口音與向北有明顯不同,看向弟子的眼神頗為考究。
顧餘生被看得頭皮發麻,他從未幹過欺瞞師父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也只有佯裝鎮定地回:“我一直在書院,不怎麼說家鄉話。”
掌門這張臉就連說謊都是大義凜然,倒讓人無法懷疑。
內心冷哼一聲,釋英在人前無意為難顧餘生,沒再提此事,只悠悠掃了眼向北,“李長命說話口音與你更為相似,你們可曾有過交集?”
他們這些平民子弟在修真門派無親無故,老鄉就是唯一能依靠的群體,因此認親一直是新弟子入門必做的事,李長命自然不會例外。
只不過,提起他,向北的神情有些怏怏,“他身為內門弟子,雖也是同鄉,歷來都不怎麼和我們說話的。”
李長命這樣柔弱之人,孤身入禦劍山莊卻不和同鄉打好關系,看上去彼此還有些嫌隙,這不合常理。
那少年並不笨,三言兩語就令巡邏弟子對常騰離了心;參與東靈劍閣試煉時也是隻看著顧餘生出頭,自己躲在一旁不發出任何聲音。顧餘生爭贏了,得到好處的是他,即便執法長老被激怒,也是顧餘生受損,他只需驚恐地認錯就能把自己輕松摘出去。
李長命是個靈活處事的聰明人,只可惜,作為仙草的釋英更喜歡和顧餘生這種石頭腦袋打交道。
這樣的人會放過同鄉間的人際關系,只有一個理由——他知道此事弊大於利,所以不願別人把自己和劉南風聯系在一起……
又或是,不願任何人知曉他與劉南風有關系?
認定李長命可疑,釋英將一枚玉符丟給向北,只道:“遇事捏碎這枚劍符,我會收到訊息。”
向北正擔憂自己會是下一個失蹤之人,能得劍修庇護立刻喜不自勝,連忙殷勤道:“謝青囊長老!我定時刻為你留意莊中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