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雪瑤這一病, 彷彿把楚楠的心都困在了披香殿,朝會不思去了, 幾乎整日都守在披香殿內。
範雪瑤起初只是虛弱, 後來漸漸胸痛起來,咳嗽,嘔吐,被折磨的痛苦不堪。楚楠看了非常心痛難過,恨不能以身替之。只能抱希望在那些禦醫能一展能耐, 將範雪瑤治好。可禦醫們輪班在披香殿為貴妃治病,始終不見成色。
楚楠眼看著範雪瑤被折磨的虛弱下去,只能喝一點小米水, 終於大發雷霆,命禦醫在期限內將範雪瑤治好。
有人為範雪瑤牽腸掛肚,祈禱她能盡快好起來, 也有人暗地裡祈禱, 卻是咒她快些病死的。也有人覺得這是個好機會,貴妃病重,無法侍寢,官家為之悲痛憂心, 正是她們趁虛而入的時候。
張秀兒沒有被範雪瑤選中做侍女,可是她生得貌美,被楊修儀要走了。
楊修儀與範雪瑤隔殿而居,每日見到官家的鑾駕駕幸,卻不是在自己殿門前駐足, 每每都去的間壁披香殿,心中難免不甘。
心想自己已經不年輕了,很難使官家留情。於是便尋了個藉口,把自己殿裡的一個侍女打發走了,把張秀兒要來補缺。說是侍女,其實是指望借她侍奉官家,固自己的寵。
只是楚楠本就很少去其他妃嬪的殿裡,偶爾去她殿裡也是為了看望大皇女楚福兒,別說女兒在跟前,就算不在,他也沒有在妃子的殿裡寵幸其他宮女的道理。所以張秀兒始終沒有派上用場。
楊修儀從起初的暗藏希望到失望,最後放棄了。一開始她對張秀兒很是溫和,畢竟指望她固寵的,可是現在張秀兒用不上,她再每天看到張秀兒那張鮮嫩的臉龐,心中就不是滋味了。
於是就把張秀兒從殿裡,調到了殿外,一下子從殿內使喚的貼身宮女變成了粗使宮女。
她放棄了沒多大損失,可對張秀兒來說,卻絕不甘心就這麼被放棄,從此成為一個低微的粗使宮女。其他宮女都知道楊修儀要來張秀兒的意圖,私底下常拿張秀兒說笑。說她根本比不上貴妃半分,還敢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雲雲。
張秀兒聽了這樣的話,愈發不甘。
這幾天,她聽說官家常守在披香殿,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於是她拿出自己進宮時,主人家給的錢財,忍著肉疼賄賂合歡殿的膳房宮女。求她們給準備了一些米糕、饅頭、清茶和酒。然後趁著殿裡人沒注意,剪了一些殿裡的鮮花。
膳房宮女收了她的錢,便給她把要的東西都攢造齊了。
楚楠從太後宮中出來,自己的寢殿去也不去,直接讓人趕去披香殿。貴妃正病著,接不了駕,所以根本不需要提前去通傳。禦輦直接過去的。
才到宮門口,前面開道的親從官忽然喝問一聲:“是何人?”
楚楠聽到動靜,望了望,讓李懷仁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隨駕的李懷仁答應著就過去了,一看,只見一個宮女打扮的少女,正跪在宮門旁,面前是幾碗米糕、饅頭、一鬥米、清茶、酒、幾枝鮮花,一碟鮮果,香爐內幾炷香。看著似乎是拜神祈福的樣子。
李懷仁是什麼人呀,宮裡當差二三十年的老太監了,一看這架勢,心中便明瞭了。
他冷眼瞅著這低著頭,彷彿受了驚嚇的宮女,問道:“你是何人?怎麼會在這時候在這裡。跪在這裡做什麼?”
那侍女嚶嚶哭泣道:“奴婢是合歡殿使喚女子張秀兒……只因仰慕貴妃的厚德,聽聞貴妃病重,奴婢因此於此焚香,許願心拜鬥三年,為貴妃祈福延壽。”
李懷仁聞言,正在他的意料之中。雖心知肚明,卻少不得叫起侍女跟著他回去,好回給楚楠知道。
楚楠聽到那侍女抽抽噎噎的聲音,這話也聽了個七八分,李懷仁一回稟,和他聽到的差不多,看向跪在地上抽泣的侍女。
張秀兒雖然垂著眼睛,頭卻沒有全低下去,環髻梳的整整齊齊,顯露出一張潔白的臉龐來。只見臉上帶淚,好一番梨花帶雨的俏麗。
楚楠眼神一淩,沉聲道:“你何故在此處哭?”
張秀兒心中一喜,故作哀慼的樣子含淚說道:“奴婢、奴婢難過貴妃這樣仙姿玉質,品德高潔的人,竟然遭遇到了這樣不幸的事……恨不得以這微賤身軀替之。”
錯,大錯特錯。李懷仁同情地微微搖了搖頭。
果然,下一瞬便聽到楚楠冷冷地道:“那便讓她替罷。”
張秀兒愣住了,還沒弄明白皇帝不在她臆想之中的回答,就見鑾駕已從面前離開,親從官、內侍們沒有向她望來一眼,她下意識抬頭痴痴地看去。
禦輦上的楚楠一閃即逝的側臉,看上去威嚴懾人,冷漠無情。哪裡是她聽到的,對著貴妃的那深情溫柔的模樣。
李懷仁居高臨下地望著這妄想踩著貴妃一步登天的宮女,憐憫又夾雜著不屑地道:“官家那般愛重貴妃,自己尚且強顏歡笑,只怕惹得貴妃心中悒鬱不安,伺候貴妃的宮人都不敢露出一絲慌色。你倒好,還敢哭哭啼啼,張口閉口就是貴妃病重。官家豈容得下你這般虛情假意,妄圖以貴妃病重之事博取寵幸的人?”
張秀兒臉色頓時煞白。
不等張秀兒從絕望中複蘇,兩個內侍已經上前,架著張秀兒拖走。地上的那些碗碟香爐,也被清走。微風吹走香煙,不過須臾,張秀兒出現在這裡的痕跡便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