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怡雲離去,裝了半晌貞夷之貌的許皇後,不由握拳重重砸了一記榻沿,端莊的臉龐一片猙獰,咬牙切齒道:“好個不識相的賊婢!”
女官連忙提醒她注意舉止言行,許皇後接連被範雪瑤和張怡雲氣了兩遭,冷靜二字,在嘴裡唸了又念,才勉強遏止住怒火。
她粗音低問:“現在範氏又有身孕,官家有意進封她,收養張氏的孩子又不可行,本宮該如何是好?”
皇後失勢,她們這些侍奉輔佐皇後的女官也落不著好,眼看著官家與皇後之間愈發冷淡,而範昭儀那邊卻是如火如荼,春風得意的盛寵不斷,想出穩住皇後地位的法子又不可行,女官也不免感到萬分焦急。
“張美人不願,有的是人願意。既然這現成懷孕的不願意,聖人不若在後妃中挑出幾名出眾的,許以利誘,有範昭儀盛寵在前,後妃心中怕是也早不是滋味了。只要她們養下皇子,聖人便可養在膝下,悉心撫養。”
許皇後聽了這話,無意識地蹙眉,遲疑不語。
女官看出她是心中妒意作祟,不免低聲寬解了幾句。許皇後知道處境不利,根本不是拈酸吃醋的時候,便壓下了腹中的醋意,詢問女官該怎麼做。
“範昭儀如今有孕在身,無法侍奉官家,正是大好的時機。聖人不如先挑選出幾名容貌出色,性情柔順的後妃,再推波助瀾,給予一些在官家面前伺候、露臉的機會,以促成好事。到時候,就看誰先養下皇子了。聖人便說喜歡,抱來椒房殿養。”
許皇後別過頭,眼睛裡有些恍惚之色。
雖然早就在謀劃收養他人的兒子,事到如今,她仍然心不甘情不願,打從心底無法真正接受。
女官勸道:“聖人難道今日了還不甘願?可莫要執拗,如今要緊的是壓制住範昭儀的氣焰,非撫養皇子不可。待過些時日,調養好身子,聖人自己生養個真正的嫡子,到時候入主東宮,只在朝夕罷了。任她養的皇子再得寵,也不過是庶長子罷了。怎及得上正宮所出?”
許皇後沉默不語,半晌微微頷首,與女官商議,要去打聽各閣低位嬪禦的性情為人。
要收養皇子,找那些出身高貴的後妃是不行的,即便她們一時想岔願意了,把孩子給她養,但保不準那個孩子將來會仰仗她皇後的身份和生母的勢,反而妨礙到了她自己的皇兒。
而身份太低微的,她又嫌棄。
所以得出身普通一些的,不高不低的最好。
既不算出身卑微,又沒什麼侍寢的機會,論身份上的優勢,毫不出眾。所以才會為了得到侍寢的機會,為了受到官家寵愛,同她做交易。
範雪瑤懷了身孕,楚楠便大肆賞賜了一番,高興極了,看誰都歡喜,還以伺候她周道為由,把屬於她殿下的宮人也給賞賜了。太後知道訊息,也賞賜了一些衣物、彩緞羅綺、寶石頭面。隨後,許皇後也循著舊例做了些賞賜。範雪瑤受了賞賜,便穿著打扮整齊,乘肩輿來皇後宮中謝恩。
許皇後見了範雪瑤,行完繁瑣的謝恩禮,不多說什麼,只告訴範雪瑤好好養胎,養胎期間就不必每每來她宮裡省視問安了。
雖然範雪瑤小腹還未隆起,但是知道那裡面孕育著一個孩子,就已經讓她恨得牙癢癢了,她委實不願意看到範雪瑤那張春風滿面的臉。而且懷胎初期,易胎動不安,假若有個什麼閃失,她是一時痛快了,可官家的責難卻不是好受的。索性眼不見為淨,讓她遠遠地,不在跟前礙眼了吧。
範雪瑤又不是真正將什麼三從四德,女誡什麼的刻在心裡頭的女人,現在情況特殊,既然是許皇後自己主動說不用時常去給她請安的,那她也樂得清閑。
趁著肚子還沒大起來,行動還方便,身體還輕快,她得多為孩子的出世做準備,何況她還有個大兒子要照顧呢。事情可多了。
幸好已經生過一次孩子了,這次做起來就有了經驗,順手多了。
範雪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大開箱籠,把用來做襯衣用的素棉布全部取出來,一共有六匹。原本是沒這麼多的,但是為了楚煦,她有意識地攢了這些。
素色的布沒有經過染色,對面板的刺激性很低。嬰兒的面板細嫩薄弱,無論是尿布還是衣服,都得柔軟舒適才好,最好用的是舊布。可是真讓寶寶用舊衣服做的,她又不放心。畢竟尿布是貼在關鍵部位的東西,倘若不衛生,那危害就大了。
所以還是新棉布幹淨,不過為了讓棉布更加的柔軟舒適,還得經過揉搓、水洗、晾曬,多次之後,嶄新的棉布就變得彷彿用過很久的棉布一樣了,柔軟了許多。
兩匹素棉布裁成一片片長條,紉好邊,這是要做尿布用的。嬰兒面板較嫩,一點點刺激都會起疹子,
她的預産期約莫在六月份,很熱,所以給新出生寶寶的做單衣就行了。小孩子用的料子少,只用一匹棉布就做出了十件小衣,十五條小褲子。
考慮到孩子會長大,剛出生時穿著合適,過些天就會嫌小了。所以是按照嬰兒的生長速度,逐一做大一點的,這樣寶寶長大一點,也不怕衣服會小。
還有她自己的衣服,懷孕期間體溫高,而且月份大的時候又是春夏交際的時候,她現在的身段比起懷楚煦的時候要長了一點,估摸著舊年的衣服怕是穿不了的。範雪瑤把舊衣翻出來試了一下,果然穿不下了,胸脯那塊緊緊的,等月份大起來,到時候還要更大一些,那就更穿不了了。
只得又揀出幾匹紗羅,估摸著之後的身材,重新做幾身寬松的衣裳。裙子倒是不礙事,她個子沒長多少,至於腰身,因為都是多幅繫腰的,腰身就算再寬一些也系的起來。大肚子也能穿。鞋子卻是都得重做的,懷孕的時候腿腳浮腫,鞋子得略放寬些。
她和肚子裡未出世的孩子,還有楚煦的,總共三人份的,她和擅長針黹的幾個宮女一起,促忙促急的趕造衣裳鞋襪。忙忙碌碌好些天,才將將趕出來。
見她領著宮女這樣忙活準備,楚楠也被調動起了情緒,賞賜了許多布匹讓她盡情使用。不過東西雖然給了,卻還囑咐她不能太累著自己,這些針線活讓宮女做就行了,她得好好養胎。
範雪瑤乖巧答應。其實她也做不了多少,自從診出懷孕之後,她的精神就一天不如一天,每天睡覺的時間增長了許多,經常才起來沒一會,又開始犯困。而且眼睛容易疲倦,身上也容易腰背疼痛。
做針線活這種需要久坐,低頭的活計,她做不了多久,縫個幾針就得歇一歇,大部分都是畫屏她們幾個丫頭做的。
她懷孕之後,楚楠就不太方便過夜了,他要是留下來過夜的話,即便什麼都不做,別人也會說範雪瑤懷著孕不能侍寢還霸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