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畫屏便按照吩咐袖了十兩碎銀子去了司膳房, 說是才回宮, 想宮裡的膳食了,託膳房小宮女做幾樣菜和姐妹們吃。
上次許司膳被貶出宮一事,畫屏雖然沒有明說,但徐癸癸也猜得到是怎麼回事。許司膳被貶出宮是因為私藏了不明財産和淫穢物品。正是因為有小宮女舉報而被查出來的。那小宮女,正是畫屏讓她送銀子傳話的人。
畫屏與許司膳什麼仇什麼怨, 要對付許司膳?就是想對付, 畫屏一個宮女,又哪裡來那麼銀子給她,給陳倩雲?
徐癸癸不是傻子, 思忖幾天,也能把事情想透。
後來她心想, 範昭儀有這樣的手段, 又有那樣的美貌與聖寵,不愁將來有大福氣。
因此,徐癸癸便不該問的不問, 不該說的不說,充分表現了什麼叫知情識趣, 懂分寸。
果不其然,這次畫屏不就又來找她了。
徐癸癸收了銀子,便一心為人辦事, 她本來就是司膳房的人, 下所都在一處, 和同是司膳房出身的宮女低頭不見抬頭見,每天睡在一處,都互相認識。她有意與長孫昭容殿裡當差的那六人親近,馬上就能熟悉起來。
小宮女們大多精神不高,畢竟伺候著主子,要千般小心,就有一肚子心事,可是又不能與人傾訴,壞心情積壓的多了,難免抑鬱,渴望發洩和傾訴。
徐癸癸耐著性子陪她們說了幾回閑話,安慰她們,幾個小宮女立即就與她姐姐妹妹的互稱了。偶有幾次提起長孫昭容,話鋒都有些不忿,不滿。
徐癸癸猜想,長孫昭容必定不好伺候,所以才這般不得人心,連膳房宮女都不喜她。聽起來,似乎是個高傲,偏狹小氣,小性子的人。難道是在別苑的時候,長孫昭容和範昭儀之間發生了什麼?看長孫昭容那不得人心的樣子,怕是鬥不過範昭儀的。
哎,她怎麼就不是披香殿裡的人。別看著她們只是個普通宮女,可是以後的體面大著呢。比她這個熬資歷的女史要風光多了。
範雪瑤跟楚煦吃完午膳,楚煦鬧騰了一會子就困了,叫乳孃抱去睡午覺,她有飯後消食的習慣,就在殿前殿後轉悠,正走到通前殿的遊廊東門邊,只見前殿值日的丹煙走了進來,見了範雪瑤,便迎上來,說道:“昭儀娘子,張司苑送來兩盆花兒。”
範雪瑤一聽,來了興致,這張司苑她是熟的,從前她還沒走時,她就不時孝敬些園苑裡頭的花兒、蔬果什麼的,笑道:“來了什麼人?”
丹煙道:“除了張司苑,就只有三個抱花盆的小宮女。張司苑說恐怕昭儀要睡中覺,故不敢打擾,把花兒放下就要走的。”
“你出去說,難為她想著了,既然不能進來一見,那就吃杯茶再回。把那花兒送到我屋裡去。”範雪瑤一面說,一面同畫屏往後殿走,吩咐春蝶去茶房要三份茶,送去前殿給張司苑三人,再包兩貫錢給她們。
範雪瑤歸了房,不多時就看見月姑懷裡抱了個,紅綃和玉露抬了盆花兒進來,她看了,才知道送來的原來是一盆白蘭花,一盆蕙蘭。蕙蘭養的極清雅,葉子碧綠碧綠的,每一葶都著了十來朵淺黃綠色,含苞待放的花朵,花繁葉茂,好生壯麗清幽。
不過範雪瑤是個俗人,比起清幽的蕙蘭,首先吸引到她的還是空氣裡彌漫的,白蘭花那股沁人心脾的濃香。
走近一看,偌大一個盆栽,綴滿了潔白的毛筆頭一樣的玉花兒。叫紅綃和玉露抬的小臉都滲了層香汗,如今還在喘細細呢。這白蘭花養的可真好,樹姿優美,葉片清翠碧綠,花朵兒潔白,香如幽蘭,卻要濃鬱許多。
範雪瑤不由深吸了口香氣,給那馥郁的花香嗆的咳了咳。笑道:“好香的花兒呀。”
畫屏看到這兩盆花養的這樣好,很是歡喜,笑道:“這樣香的花兒,擺在屋裡多好,連薰香都省了。”
巧巧看到白蘭花,眼睛亮晶晶的,嘴裡卻問道:“娘子,咱把這兩盆花兒擺哪兒呢?”
“香是香了,可是也太香了,這屋子就這麼大,擺那兒都燻的慌。”範雪瑤往一旁退了退,味兒太香了,揉揉鼻子,道:“這樣香,臥室是不能放了,不然這樣香甜的味道,如何睡的安穩呢。”
思忖過後道:“不如就在這門口兒擺著,叫風往屋子裡吹。這樣既有香氣,又不會太濃鬱。”。
調兒立即拍手笑道:“這樣好,這樣好。”
看到她們都眉歡眼笑的,範雪瑤溫柔的輕笑出聲,說道:“不過這花兒開的太多了,看著和屋裡不怎麼搭配。趁著花苞兒還沒開,就拿了剪刀來,選著擷些下來,你們大宮女每人分兩朵熏熏衣裳,服侍大皇子的就免了,別燻著了大皇子。剩下的拿匣子裝了,給孟采女送去。記著別撿著一個地方猛可的擷,不然糟踐的盆栽醜醜的,擺著也不像樣。”
“知道了,奴婢這就辦。”
小蓮答應了,便出去叫月姑和紅綃去拿花籃和竹剪刀。畫屏等人忙將白蘭花盆栽挪到門旁,就一盆,不對稱,何況因為楚煦,花幾都不敢放,生怕砸著他,這擺起來就講究了。範雪瑤站在邊上指點她們調整位置,一會兒往東一會兒往西,好半晌才搞定。
畫屏蹲在白蘭花盆栽前忙活了小半日,斟酌了再斟酌,挑挑揀揀的擷了半籃花兒,留了二十朵在枝上,剩下的從錦槅最上頭拿了個黑漆描金嬰戲圖嵌竹絲方盒,全裝了。小蓮和蕙姑一起往蕙草殿,入幽芷閣給孟采女送去了。
孟采女見了小蓮與蕙姑二人,揭開竹絲方盒看了,抿唇笑的臉頰都鼓了起來:“難為昭儀姐姐想著我,給我送了這麼多白蘭花來,多謝費心想著,叫我心裡好不感激。”一面歡喜地收下花兒,讓人奉茶,招呼二人坐下吃茶再走。
兩人推辭了一回,見茶都捧來了,方順勢在椅子上坐了。
孟采女問道:“你們昭儀,近來可一切都好?”
小蓮和蕙姑都看出孟采女態度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覺,便猜出了三分她的意思,小蓮笑著說道:“我們昭儀近來只是養育大皇子,大皇子正是長大的時候,雖然雞毛蒜皮大的小事一籮筐,幸有乳孃幫襯著,春蝶、散花她們也伺候的好,倒是一切都好。”
雖然沒有得到自己想要聽到的回答,不過孟采女倒是放了點心。心裡想著:自從聽說張美人有喜了一事之後,她心裡始終記掛著。昭儀姐姐一貫受寵,從前她在宮裡是一枝獨秀,既受寵又養育了唯一一個皇子,怎樣的尊貴,如今張美人有孕,雖然還不曾生養下來,可難免要奪去昭儀姐姐的幾分光彩,她心裡還真是有些擔心昭儀姐姐會一時想不開,想法扭轉不過來。
幸好聽這兩個宮女說的話,看樣子昭儀姐姐並沒有因此心態失衡,倒是沉穩的很。想想也並不意外,昭儀姐姐看著就不像心浮氣躁,輕易就動氣的人。張美人看著沒什麼寵幸,官家不見得對她有幾分喜愛,何況肚子還沒生下來了,哪裡及得上能走會跳的、活生生的那個。
想著,又招呼兩人吃茶果,說了些客套話,等到一碗茶吃完了,小蓮和蕙姑就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