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們不用在這裡伺候了,都下去吧。”
司膳宮女退下,殿內一下子敞亮了許多,範雪瑤胃口不佳,也沒什麼精神,沒堅持自己喂兒子吃飯,對方氏抬了抬下巴:“你過來服侍大皇子用膳。”
方氏應聲走近前來,在腳踏上坐了,然後沖著範雪瑤彎了彎腰,這才去端楚煦的飯,一個描金白瓷盤子裡面放了一個白馥馥的蒸米餅和一個黃澄澄的蒸蛋糕,乳孃正要上手去拿米餅,範雪瑤一看就皺起眉頭,攔下來:“你忘了規矩了麼,凡入口的東西,先洗淨雙手再去碰。”
範雪瑤在乳孃們上崗時就把各種要求跟她們說了一遍,後來陸續想到什麼,還有新的規矩。這一條是至關重要的,因為範雪瑤是臨時命她伺候的,方氏心裡正激動著,一時忘了,這才想起來,連忙告罪。
“你記著就罷,往後別再犯了。”精神不濟,連教訓下人的心都沒了。方氏從前一直做的很好,範雪瑤也不願發作,擺擺手,讓她把手仔細洗好了再來伺候。
有了這麼一遭,方氏伺候的更加用心了,她剔了十隻指甲,又用香胰子把雙手細細的搓洗了幾遍,這才回來伺候。把饅頭和蛋糕掰成小瓣,服侍楚煦吃,然後將楚煦那份少鹽少油的雞蓉翡翠湯攪了攪,舀一勺晾涼些了再喂他一口。
楚煦人小,顛簸了大半天,也著實是累著了,特別乖,不像平日裡,雖然也是喂什麼吃什麼,但總是免不了東張西望,這裡碰碰那裡摸摸的。乳孃喂他什麼就張開小嘴,然後慢吞吞的嚼,顯得沒精打採的。
範雪瑤沒什麼精神,伺候的宮女們都有眼色,不會像平時那樣湊趣兒說巧話,於是整個用膳過程便異常的安靜。膳房揣度她的心意,主食送來的是一碗米飯和一碗綠豆百米水飯,範雪瑤一看,端了水飯。
菜有葷有素,冬菇菜膽、茭白蝦仁、豆芽蝦米一類清淡的,也有她愛吃的酥骨魚和溜海參。
慢嚼慢嚥,吃完一碗水飯,範雪瑤擱了筷子。
“娘子,要不要再添碗水飯?”畫屏看到範雪瑤菜沒動幾筷子,估摸一碗半碗水半碗米豆的水飯吃了不頂什麼,怕她沒吃飽,忍不住擔心地問道。
“不了。”
範雪瑤懶懶的搖搖頭,笑容也淺淺的,顯得很疲倦,神色淡然,這令她呈現一種慵懶風流之美,異常迷人,叫人移不開眼。
“今兒委實累到了,沒什麼胃口。這些菜都沒怎麼動過,雖然清淡,不過滋味的確很好。你們抬下去,和你們自己的飯一起吃了吧。”
“把大皇子留在這兒,我看著,你們都吃飯去,吃了再來罷。”
畫屏笑道:“娘子跟前怎麼能一個人都沒有呢。叫她們去吃罷,等她們吃了我一會兒再去。”
“才用了膳,我這兒沒什麼要伺候的,再耽擱晚了,天黑透了,你們打水盥洗就不方便了。正經快吃了來罷。”畫屏等人聽這樣說方去了,甚是利索地將一應炕幾、殘饌、食器等都抬了下去。
“娘。”楚煦拖著尾音,奶聲奶氣地喊道,手腳並用地爬了過來。
範雪瑤懶洋洋地歪在靠枕上,在他爬到近前時伸手一攬,摟到懷裡閑閑地說:“怎麼了,孃的小寶貝兒,是不是想下去玩?”
“嗯唔。”趴在娘親的懷裡,楚煦晃了晃小腦袋,把下巴壓在範雪瑤的小腹上,歪著腦袋聽裡面咕嚕咕嚕的聲音,眨巴眨巴大眼睛。
範雪瑤輕輕拍著他的背,闔著雙眼,嘴角噙著柔和的淺笑,燈燭輝煌,顯得那樣安逸閑適,溫暖的令人看見這一幕,便不由自覺的微笑。
畫屏、珠珠、巧巧、調兒等眾宮女兒忙忙地吃過飯,天色已黑,仔細盥漱了進來,畫屏知道早前範雪瑤就有些懶懶的樣子,進來掌燈時就輕輕的。將燭火燃了,一看,她正歪在枕上,闔著眼睛,大皇子在臥榻上一聲不響的扯著茜氈流蘇兒玩。
聞見有聲響,範雪瑤腦袋往外一偏,星眼微朦,香腮帶赤,見是畫屏她們進來,又回過頭,抵著床板撐起身子。
畫屏忙趕上前來攙扶,笑道:“娘子可是覺著倦怠了?若是這樣,不如就安歇了吧。”
範雪瑤正睏乏著,懶怠說話,只點了點頭。
她委實困的不行,四更天剛過他們一行人就預備返程事宜,又在輦內一路顛簸,這種境況,也顧不得什麼作息不作息的了,大不了明兒早起了些,午後再睡個中覺,這樣就能把夜裡入睡的時辰調過來了。
見她點頭,小蓮和蕙姑她們忙去茶房。小蓮和蕙姑是範雪瑤升上昭儀後增配的四名宮女之二,因為調了春蝶和調兒去兒子身邊,畫屏與巧巧就缺了副手,後來她以小蓮、蕙姑補了缺。另外兩個宮女安排在了殿外做粗使宮女。
小蓮、蕙姑與福雲、瓊花她們茶房燒水的人一起提了兩大壺滾水過來,範雪瑤簡單洗浴了一回,換上雪青紗小衣,預備就寢。
臥室榻上鋪的茜氈早收走了,楚煦已經洗過身子,穿著秋香色暗紋緞小衣,正坐在榻上玩著自個兒的小腳丫子。小孩子骨頭極軟,他甚至能輕松地抱著自己的腳丫子啃。
範雪瑤走過去,彎腰俯身在他臉蛋上親了親,上了榻,範雪瑤把楚煦摟到裡邊,用他的小被子將他蓋好,吩咐道:“這孩子睡著不大安分,你們把圍屏拿來把榻圍起來。”
“是。”畫屏和巧巧連忙將紫檀雕花細繡圍屏搬來,將臥榻團團圍住。
楚煦人小,剛才還很精神,可範雪瑤把他摟在懷裡哼了會子搖籃曲,不一會兒就倆眼一閉,鼾鼾的睡了。
範雪瑤往薄被裡一鑽,低聲道:“畫屏,你去歇歇吧,這一整日你們也辛苦了,別累壞身子,今兒你們去別苑的就都回屋歇息,上夜的就從留在宮裡的那幾個裡的安排。”
正鋪著自己被褥的畫屏聽了這話,笑道:“那奴婢就放縱一回了,還別說,今兒果真是累著了,這腰還僵著呢。”於是便重新抱起自己的氈毯,出去喊人進來上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