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上不聞一聲,服侍的宮女更是斂聲屏氣,倘若不是女伶們曼妙的歌喉仍在響起,怕是留春閣裡能安靜的聽見外面雪落下來的簌簌之聲。
範雪瑤心下悄然嘆了口氣。
這樣吃有什麼意思呢,都來比較誰的儀態最為優雅高貴的麼?
湯面她是不大樂意碰了,反正剛才一直有吃茶餜子,腹中不怎麼餓。轉箸往八仙盤裡伸去。這八仙盤其實是燒雁剃做了八副,號做“八仙盤”。整隻燒雁剔作:頭、脖、脯、翅、掌、腿、肫、肝。
她搛了筷子雁肝,也不知是用了多少香料燒出來的,雁肝非常香膩,口感淳厚濃鬱,細膩潤滑,入口即化一般。
幾個女人都只是略動了幾樣菜,大多是在呷酒欣賞歌曲。才吃了兩盅,女伶彈箏奏琵琶,《霽景融和》正唱在熱鬧處,身穿棕紅比甲的方乳孃抱著楚小旭進來。小子臉頰紅紅的,烏黑的眼睛霧濛濛的,一副愛困的模樣。方才他忽然哭起來,方氏就抱他下去餵奶了。
範雪瑤看著就心疼了,招來跟前,摸了摸他的臉頰,熱乎乎的。楚小旭咯咯笑了起來,粉嫩的牙床上冒出了三四顆晶瑩潔白的門牙。瑤娘笑著點了點他的小鼻子,又去探他的後頸,也是溫熱的。
放了心,攏好皮襖,看向方乳孃吩咐道:“小皇子該歇中覺了,抱家去吧。仔細照看著,外頭正冷著,莫要叫大哥兒著了涼。”
方乳孃低著頭疊聲應是,給楚小旭裹上鬥篷,戴上風帽,與其他乳孃一起抱著他回去了。
沈婕妤早就看著這邊了,見人都走了,便笑道:“好容易帶小皇子出來一回,怎地這會子就抱走了?”
範雪瑤淡淡笑道:“孩子睡的多,往日他上午該歇一覺的。這是初次出來,先前在勁頭上,不覺著困。方才吃過奶就眼睛一氣兒的眨。他身嬌體貴,生地難歇安穩。便叫乳孃抱回去歇去了。”
“小皇子還未滿周歲,是該仔細一些。”沈婕妤含笑點了點頭,語氣態度皆一副方正持重的模樣。只是一個十六七的小新婦,臉龐身形都還很稚嫩,擺出這幅樣子來總顯得不大相稱。
範雪瑤靦腆地笑了笑:“我也是初為人母,難免謹慎了些,叫諸位姊妹看了笑話。”
“算得什麼,謹慎些才好。這小孩兒最是孱弱,當人娘親的,再怎麼小心仔細都不為過。”楊修儀忙是一笑,道。她養了大皇女,說這話最合適。
眾人皆點頭附和。便是心裡笑話她小題大做,也不會擺到明面上,更不會真說出口來。
範雪瑤笑而不語。
用過膳,諸人漱口淨手,命人擺了骨牌來玩。
楊修儀、章充媛、俞婕妤三人總給範雪瑤喂牌,她們三人是從楚楠是太子時就服侍起的。時間久了,楚楠只是看在兩個女兒的份上,待楊修儀和章充媛優待一點,別的再無其他。
許是知道自己就這樣了,倒有些平淡的意思。
而長孫昭容、沈婕妤等年輕的,心裡總歸是不服氣,桌上難免有幾分鬥氣的意味。不是自己要成的牌,知道範雪瑤要,也要硬是卡住。
範雪瑤贏兩把輸一把的,玩過幾局,便推辭乏了,心裡想著兒子,要回去歇息。
“好容易把你哄了來,這就要走了?”
長孫昭容挽留不住,臨走時還再三央告下次再邀她玩。
“官家身邊離不得伺候的人……要是哪日得閑,玩一會也挺好的。”
範雪瑤模稜兩可地半應半不應,長孫昭容心裡堵了口氣。這人怎麼這麼不吃敬酒的?要說使硬的,她又不大敢。怕範雪瑤軟硬都不吃,到時候自己騎虎難下。
她可是知道的,前些日子就因為這個範雪瑤,皇後都吃了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