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醜科會試的三名主考中,沈之期與李善宏都是經寧親王保舉的翰林學士,只有孫庭是禮部的堂官,當他們發現考場的官防由兵部來人全權接掌後,便將不滿撒向了這位禮部右侍郎。
“孫大人,考場向來都是由順天府的差役負責查驗戍衛,如今何故不經知會而變成由兵部負責?禮部這樣辦差,是不是也太沒把會試大典放在心上了?”
“沈大人,下官是跟您一起入院待考的,具體戍衛的情形並不清楚。縱然是該著下官去詢問,也總得給我些時間不是?”孫庭說著,戴上官帽出了大堂向龍門牌坊的方向而去,他想尋個管事的問問到底是怎麼個章程。誰知拐過一道門廊,卻見大門的方向燈火通明人聲喧嘩,兵部調來的兵士正挨個搜查生員們的物品。
人群的一邊,在四名戈什哈的護衛下,崇禮正揹著手監督查驗。孫庭遠遠的看見寫著“榮親王府”的紗燈,便忙快步上前見禮。崇禮見是孫庭,笑著說:“怎麼還把主考大人給驚動了?”
“九爺這樣說要折煞奴才了,只是方才有人報說,入考場的關卡被兵部接管了,我們幾個不明所以,奴才這才出來看看。”
“哦,這是本王奏請,皇上批準的。新科考試是國家掄才大事,不但要確保安全,還要確保考場紀律,順天府的差人素來市儈氣息太重,不如兵部的軍士整肅!”
孫庭見崇禮這樣說,忙賠笑道:“這個是自然的,總是有王爺提點,奴才們照做就是了。如果王爺沒有別的吩咐,奴才這就去知會另兩位主考大人,前來見禮。”
“哦,不用了。你也不著急回去,就在這兒陪本王查驗查驗!”
正說話間,一名軍校押著一個生員前來回報:“啟稟榮親王,此人的硯臺設有夾層,收出帶字紙條兩張!”
崇禮接過戈什哈遞來的紙條,在紗燈下看了看,上面果然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每一張上寫著三篇文章的提要。崇禮笑著看看那生員道:“眼神兒不錯嘛!這麼小的字,你也看得清楚?來人,東西交給主考孫大人登入在案,人押下去好生看管,嚴防自殘或串供!”
軍校們答應著,又將那學子推搡著帶了下去。不多時,有一個夾帶文字的生員被查了出來,這回是將答案謄寫在絹布上,夾在了腰帶裡。孫庭第一樁夾帶的機關還沒弄清楚,又發現接二連三的各種夾帶,不由得大吃一驚,他向崇禮道:“九爺,這……這怕是要出事兒呀!”
“怎麼說?”崇禮漫不經心的問。
“一場考試竟然出現這麼多夾帶的情形,怕是……怕是考題出了問題……”
崇禮聽他這樣講,便將其中的三四份夾帶攤在桌面上,跟孫庭一起細細看起來。正在這時候,卻聽院裡傳來腳步聲,原來是沈之期他們得了信兒應出官廳來見崇禮。
孫庭見是另兩位主考來了,忙拿著搜出來的夾帶對沈之期說:“沈大人您看,搜出來的夾帶裡,內容大多雷同,正是你我呈遞給皇上的備選考題!”
“什麼?”沈之期聽聞此言不異於一聲霹靂,他拿起那些夾帶也看了幾份,唬的呆愣在那裡。
“沈大人,事已至此當務之急是要拆看皇上親封的試卷,如果果真試題洩露,即當立刻上奏皇上,更換試題……”
“放肆!試題是皇上親自密封的,不到吉時豈能拆看?”
“若不拆看如何知道試題是否洩露呢?”
“二位大人,若是試題真的洩露了,我們三個都有推卸不得的罪過。下官認為,應當對生員進行二次查驗,對那些沒有夾帶舞弊的學子正常考試,查出的這些作弊者,按例治罪!”
“對,李大人說得對!”沈之期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樣,向崇禮施禮道:“不知榮親王意下如何?”
“嚴查考生是必須的,不然本王何苦在這裡守著?不過,如果夾帶是沒有針對性的,自然無所謂,可如今這些夾帶裡擺明瞭是有共性的,不查……怕是說不過去吧?”
沈之期見崇禮擺明瞭是要一查到底,便與李善宏交換了眼色,再次拱手道:“榮親王,雖然您是統領禮部事務的親王,可恕卑職說句不恭敬的話,我們畢竟是皇上欽點的主考官,會試的大小事情也並不由禮部主持,還請您自重!”
“在你們眼裡,我真是個糊塗王爺麼?”崇禮的臉上浮現出一種輕蔑的笑容,他從懷裡掏出那個錦封,上面的火漆封簽還沒開啟。“沈之期,你現在就把皇上親封的試題當眾開啟,若是裡面的考題果真與錦封中的一致,必須馬上停考,奏報朝廷立即更換考題!”
“若是不一致呢?”
“不一致,攪擾考場的罪名自然是我崇禮擔著,與你無關!”
話雖這樣說,可沈之期仍舊不肯開封,兩邊孰重孰輕孫庭還是分得清的,便轉身欲回官廳去取試題。沈之期見了,厲聲喝道:“孫庭,你要幹什麼去?”
孫庭哼了一聲:“沈大人,向皇上提報的考題是什麼,你我和李大人自然清楚,洩露考題是坐實了的罪名,總歸是一死,孫某隻希望能盡量挽回天下學子們的清白出身!”
崇禮帶著被洩露的考題進宮請旨的時候,崇岱還在跟翊勳商量黃淮春汛和堤壩修繕的事情。當他聽崇禮將事情的經過簡述一遍後,吃驚地看著崇禮:“你再說一遍?”
“回皇上,會試主考給您提請的考題已經洩露,考場入場時也查獲諸多夾帶,索性當下尚未開考,還不至於造成甚大的幹系,臣弟懇請皇上即刻更新考題,以正考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