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下午,繁華的汴梁城一派素淨,被今晨的春雨洗滌過,四處掛著晶瑩剔透的雨珠。
一輛馬車悠悠蕩蕩地駛進了汴梁,馬車的白絹簾子忽然被掀開一角,露出一張少女的面龐,少女梳著雲髻,鬢角有幾朵翡翠珠花點綴,那白皙的臉素面朝天不施粉黛,別有初開桃蕊的風韻。
靈君看著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們,面對五年前的故鄉,心中沒由來地生出一種悲愴。這是一個冷漠的城市,中心有更加冷漠的皇宮,而宮牆之後的人,才是最冷漠的。
靈君輕嘆一口氣,問道,“燭慧,還有多長時間可以到?”
侍女燭慧答道:“快了,不過一炷香的工夫就能到,奴婢為公主殿下梳洗一番,一會兒就要見到皇上和貴妃娘娘了。”靈君沒有回答默默把身子轉向燭慧。
果然,沒過多久,馬車便停在了宮門外。
靈君在燭慧的攙扶下下了馬車,經歷了一番折騰,她終於到達了目的地,這一路的顛簸流離使她連站在地上都費勁。
很快,眼前出現了一抹明黃色。不用說,這必然是靈君的父親,大宋的皇帝,趙佶。
靈君連忙福身請安道:“女兒參見父王,父王萬壽。”
“平身吧。”趙佶看上去並不精神,大約也是最近北方戰事吃緊的緣故,相比於靈君離開時,趙佶瘦了一圈不止。連趙佶的聲音也沙啞了:“香雲,這五年委屈你了。”
“不委屈,香雲區區公主之身,不能遠赴邊疆上戰殺敵,若能為我大宋做些什麼,香雲萬死不辭。”這話是趙靈君的真心話,雖然質子生涯十分苦楚,但是她五年以來一直以大宋為重,深知自己作為質子的責任,也算得以保全了大宋五年。
這時候,大太監忽然陰陽怪氣地喊道:“貴妃娘娘駕到。”
靈君和趙佶循聲望去,只見王貴妃一襲寶藍色牡丹雲錦襦裙,迤邐於青磚上,似被驚起的西湖面,她頭戴鎏金點翠蝶飾於墮馬髻之上,愈發襯著臉色紅潤。
王貴妃婉聲行了禮後,一把抱住趙靈君:“靈君,為娘可真是想死你了。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時候,本宮日日都睡不安穩,如今好了,你可算回到母妃身邊了。”說罷,一隻青蔥的手細細拂過靈君的眼角,而王貴妃自己的眼角卻濕潤了。
靈君被王貴妃抱在懷裡,受寵若驚之餘有些鄙視。
她並非王貴妃親生,而是王貴妃在宮中的好姐妹蘇婕妤的女兒,生母在生下她不久之後就撒手人寰,皇帝認為既然蘇婕妤與王貴妃是好姐妹,便宣稱靈君是王貴妃的女兒。光陰似箭,往事已經過了十五年,那點姐妹之情早就在時間長河中消磨殆盡了,且王貴妃膝下子女不少,平時根本不會分神照顧她。
若非如此,靈君也不會去當質子。
現如今,靈君帶功歸來,王貴妃便在這裡演母女情深的戲碼,還真是諷刺。
趙佶看著這對母女,自認為不該打攪她們,便命令下人把該賞賜的東西打發下去,轉身離開了。
果然,皇帝剛走不久,王貴妃就起身以宮裡有事為由把靈君撇開了。
靈君也不惱怒,這麼多年,她早就習慣了,也對皇宮死心了。如今她身邊唯一可以依靠的,只有燭慧了。
兩個人被安置到原來的翎環宮居住,這是一個偏僻而清靜的地方,特別適合被人遺忘。
靈君推開沉重的雕花木門,裡面飄起一層灰,直嗆得人睜不開眼。靈君微微皺眉,好歹自己也是千裡迢迢趕回來的護國公主,怎的落魄到連住所都沒個人打掃。
兩個人忙活了好一陣子,才把翎環宮收拾幹淨。靈君坐在床上氣喘籲籲,腦子裡一片茫然。
若現在就這般灰頭土臉,以後該如何舉步維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