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到了這一刻,沒有任何人能幫的了她,一切都要靠著她自己,不論祁雲義平時有多疼她,産子的罪終究要她自己承受下去。
但好在,她的丈夫能夠陪著她一道面對。
“對對對,就是這樣,夫人再用些力氣,孩子就快出來了!”穩婆雙手全是血,亦是滿頭大汗的讓如意用力,瞧著如意這小小年紀,就這麼能吃苦,也不曾大喊大叫,只按著她的吩咐一次次的用力,那穩婆心裡也生出幾分不忍,只安慰道:“夫人再加把勁兒,老身已經能看到孩子的頭了。
如意不住地喘氣,甚至已經無暇再去和丈夫說話,她一次次的努力著,嘗試著,幾乎是拼盡了自己渾身的力氣,熬盡自己所有的血,去為身後的男人生下那一個小小的孩子,屬於他們的骨肉。
“好好好,再加把勁兒,孩子就要出來了!夫人再用點力!”穩婆嗓音已是嘶啞起來,只沖著如意催促,如意憋著一口氣,生怕一開口就將這口氣吹散,她滿眼的淚,只拱起身子,在近乎淩遲般的劇痛中,終是娩出了那一個孩子。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穩婆欣喜若狂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如意卻已是渾身脫力的倒在了祁雲義的懷裡,說來也是奇怪,當那個小小孩子剛從她的身子裡剝離,腹中令人生不如死的劇痛立馬便消失了,如意小臉雪白,只倚著丈夫的肩頭,看著穩婆用小被子將孩子包了起來。
“男孩還是女孩兒?”如意吃力的開口,幾乎發不出聲來,那穩婆一臉喜慶,只將孩子重新抱了過來,對著祁雲義與如意道;“恭喜老爺和夫人,夫人生了個兒子。”
“是男孩兒?”如意一怔,先前祁雲義一直口口聲聲的喊她腹中的孩子閨女,如今她生下的卻是個兒子,倒不知他失望不失望?
如意轉過視線,向著丈夫看去,就見丈夫也正在看著自己,他的眼睛深黑如墨,濃的化不開的憐惜,他的大手撫上她的面頰,為她將臉龐上的汗水與淚水逐一拭去,看著她毫無血色的一張臉,祁雲義微微傾下身子,抵上她的額頭,與她顫聲說了一句;“讓你受苦了。”
如意眼眶溫熱,她微笑著輕輕搖了搖頭,看著這一幕,一旁的穩婆倒是有些不解,只道這夫人雖長得秀氣,可也是本本分分的女子,絲毫也不會那些狐媚手段,怎麼就讓男人心疼成了這樣,可不論她心裡如何想,面上卻不曾表露出分毫,仍是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陪著笑。
“夫君,我想......想看看孩子。”如意聲音很小,幾乎連蜷起手指頭的力氣都失去了,她無力的依偎在丈夫懷裡,可心裡卻還是惦記著一旁的兒子,見丈夫並沒有要看孩子的意思,自己便是忍不住開口了。
祁雲義回過神來,他仍是抱著妻子的身子,對著那穩婆道;“將孩子抱來。”
“是,老爺。”那穩婆壓根不知祁雲義的身份,只知道對方來頭定然不小,對祁雲義的話不敢不從。
穩婆小心翼翼的將孩子送到了如意的臂彎,如意剛剛生産,根本沒有力氣抱住孩子,只讓丈夫託著自己的胳膊,男人的大手將孩子的襁褓開啟,便是露出了孩子一張皺巴巴的小臉。
如意剛看見兒子的小臉,眼睛裡便是湧來一股熱氣,忍不住的就要落淚,一旁的祁雲義瞧見,便是連忙道;“別哭,你現在在月子裡,不能落淚。”
如意對著他莞爾,她聽話的忍住淚水,一雙眼睛近乎貪戀般的看著兒子,她認認真真的看著孩子的額頭,眉毛,眼睛,鼻樑,嘴巴,下顎,新生的嬰兒嬌嫩極了,只讓如意不敢,也不捨得用手觸碰,祁雲義看出了她的心思,只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撫上了孩子的小臉。
“夫君,他好軟......”如意眼裡水光盈盈,唇角卻噙著笑,她抱著孩子看著丈夫,祁雲義迎上她的目光,看著母子兩都是倚在自己的胸膛,他的懷中抱著他摯愛的妻子,與妻子拼命生下的他的兒子,這一刻,哪怕是江山萬裡,也不足以與之相比。
祁雲義緩緩抱緊瞭如意的身子,低下頭,在如意的發絲上印上了一個吻。
京師,皇宮。
“你說什麼?宋氏生了?”洪化帝佝僂著身子倚在榻上,聽得內侍來報,頓時坐了起來,他的眼瞳放光,頓時問道;“是男還是女?”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宋夫人誕下麟兒,天佑大祁啊皇上!”內侍一臉喜色,向著洪化帝磕下頭去。
“是男孩?”洪化帝面色一變,又是問道;“你確定是男孩?”
“千真萬確啊皇上!”內侍抬起頭,又道;“恭喜皇上喜得金孫!”
洪化帝心潮起伏,他年逾五十,卻一直不曾見到孫兒的面,如今聽得內侍來報,祁雲義喜得貴子,即便這個兒子一直與自己心有隔閡,可那個孩子卻實實在在是他嫡親的孫兒,流著他的血液。
“好,好,”洪化帝一連說了兩個“好”字,說完,他嘆了口氣,道;“這個孩子,來的倒是時候。”
他本已得知兒子從西北趕回來,與禦林軍發生沖突,攔住呼延釗大軍,討要姬妾的事,原先,洪化帝為此事震怒,正要下旨將祁雲義召回之罪,卻得到宋氏産子的訊息,這個孩子竟來的如此及時,而他先前更是立下聖旨,諸子中,誰先得子便將皇位傳給誰,如今長子長孫,太子之位,已是非祁雲義莫屬。
“傳朕口諭,讓梁王將孩子帶回來,至於宋氏,朕已經將她賜予了呼延釗,從此之後,再不許他去見那個女人。”洪化帝開了口。
內侍聞言,便是一怔,念起那來自民間的女子,剛生下孩子,便要丈夫與兒子分別,遠去大漠,即使他這般一個非親非故的人聽著,都覺得十分殘忍,可面對洪化帝的吩咐,內侍不敢多言,只恭聲稱是,剛要退下,就聽一陣腳步聲自外間傳來,接著便是宮人行禮的聲音響起;“奴才見過太後!”
內侍回頭,就見一個滿頭白發的老嫗讓人攙扶著,緩緩走了進來,正是當今聖上的生母,李太後。
“母後?您怎麼來了?”見到母親,洪化帝眸心一動,讓人扶著從床上起身,然而不等他行禮,李太後已是發了話,“你身子不好,就不要行禮了。”
洪化帝坐在榻上,李太後則是在床榻前坐下,母子兩面對面坐著,洪化帝心知母親這些年早已不出壽康宮,而今不知為何,竟會親自駕臨朝陽殿。
“母親,您若有事,不妨讓人來告訴兒子一聲,兒子好去壽康宮看您。”洪化帝咳了兩聲,低聲言道。
李太後看了一眼兒子因著久病而瘦削下去的身子,心中到底不忍,只嘆道;“咱們母子,無須計較這些,你這病久治不愈,母後心裡也是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