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中,王實知正坐在園子裡吹風,初夏溫熱,有徐風反倒舒適,可坐著的人哪裡有片刻的享受,皺緊的眉頭已經好些日子了,一聲接一聲的咳嗽怎樣都止不住,藥倒是會照常喝下去,可沒小半會兒全都吐了出來,臉色一天比一天蒼白,可他仍舊倔強的想要坐在這裡。
“少爺,進去吧。”王其小聲道。他服侍大少爺已經有年頭了,身子差的時候不是沒見過,可這樣吃多少吐多少還是頭一遭,少爺心裡頭裝著事,他知道,從小林爺走的那日開始就裝著了。
“不必了,我在坐會兒。”王實知輕笑著有些氣喘道。
半晌不語,門口那株梔子花謝的差不多了,殘留的花瓣不再是潔白勝雪的模樣,枯黃的攏拉著,憑著最後一口氣,強撐著散發出迷人的香氣。
王其不愛看這些花花草草,可公子喜歡。
他有幾日不來了?快七八日兩人吧,不來也好,不來,斷的才幹淨......
外間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王實知頭也不抬,仍舊窩在藤條椅上,不是他不願動彈,實在是沒有力氣。
“你還有工夫在這裡傷春悲秋?!這府裡的事當真和你半點關系都沒有了嗎?你別忘了!你也姓王!”
王實知抬眼看了看滿臉怒氣的王實堅,有氣無力道:“府裡怎麼了?”
來了一看他這樣,更來氣了,壓著聲吼道:“少給我裝病弱!我看你早就巴不得爹死了!你自己短命還要讓全府的人替你陪葬!外面都說你仁義,我看最毒不過你!”
王實知被他罵的有些懵,隱約聽出了些疑竇,有些費力的半支起道:“父親怎麼了?”
“你這會兒倒是問起父親來了!平時你什麼時候關心過家裡人?!你又何曾把我們當做過家裡人!”
“二少爺,您少說點吧,大少爺還病著呢。”王其看不下去道。
“你給我閉嘴!主子說話,哪裡有你插嘴的份!給我滾出去!”
王其滿臉委屈的看著王實知,不願踏出去,王實知沖他笑著點了點頭,他這才默默的出了門。
“父親到底怎麼了?”王實知忍著咳嗽問道。
王實堅見他憋著難受,不由有些心軟,沒好氣道:“父親惹了官司,具體什麼他又不和我說,他一向覺得我沒出息,比不上你,你倒是和他分擔啊!其餘我不知,只曉得好像是和周什麼的謀逆案有關,如今父親被傳到宮裡殿審了,都小半天了,也沒個音信!”
“周家?......謀逆案?......”王實知摸了摸散落在胸口的長發,小聲道:“難不成是從前的太中大夫周白嗣?”
“對對對!就是他!”
王實知不由皺緊了眉頭,若真是父親牽扯了進去,恐怕當真是有些棘手。
正琢磨著,外面就傳來了王陸邊跑邊喊的聲音:“少爺!少爺!”
王實堅一把將他拉到跟前道:“怎麼了?”
“老爺......老爺回來了!”
“爹回來了?”正興奮著,突然又緊張了起來,忙拽著王陸問道:“爹怎麼回來的?戴枷了嗎?還是被押回來的?”
“嗨~少爺說什麼呢!老爺當然是坐馬車回來的!”
“當真嗎?太好了!太好了!爹沒事!走,跟我接他去!”說完就要走出院子,複又回來站到王實知的面前道:“今天我和你說的話,你也該好好想想,咱們打斷胳膊連著筋,到底都是一家人,你也該關心些家裡的事!”說完也不等他回話,就出了門。
王實知待他走後,終於不再忍著,痛快的咳了出來,牽動心肺的咳嗽直咳了半盞茶的時間,喉頭一股腥熱,熟悉的從袖子裡掏出塊帕子,擦去了留在唇瓣上的血跡。
前廳中,王楓滿面紅光的踏進了大門,王實堅趕緊沖了上去討好的扶著他道:“爹,你總算是回來了,都快急死我了,沒出什麼事吧?”
“你還有功夫擔心我?不咒我就好了!再說我能出什麼事?讓我出事也要有那個本事才行!”
“是是是,我爹多厲害啊!”
王楓又想到了殿中孫隨那副要將他關進大牢的神情,不由的冷哼一聲,不識時務,還不是自討沒趣!
剛坐下沒多久,外間人來報:“老爺,林大公子來了。”
王楓一把把杯盞放在桌上道:“來的正好!我剛好有話要問他!”複又回身對王實堅道:“你姐姐在宮裡被受了委屈,你託人去打聽打聽。”
“是,我這就去。”說完出了門。
高平殿中,趙琅剛進來就聽到了林媚雲尖著嗓子哭鬧的聲音,伸手在額間揉了揉,進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