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隨負手圍著他又轉了兩圈:“我還以為你會矢口否認。”
坐著的人輕哼一聲:“當年做下那件事時,我就已經想到會有今天了,不過是來的晚了些罷了。”
孫隨好奇道:“你為何要將那些都說出來?若是你不說,我也是沒有證據的。”
周安抬頭看了看視窗僅有的幾縷光忙,眯了眯眼,半晌接道:“人心難安。”
當年周白嗣將他從難民窟裡撿了出來,給他吃,給他喝,讓他跟著讀書識字,可他呢?就是那樣報答他的嗎?聽王楓挑撥,怨恨恩人,親手將周府一百六十餘口推向了無間地獄。現在想來還真是好笑,他當年居然會信王楓那個小人的話,當年一個街口賣鹹菜的庶民竟然踩著恩人的屍體一步一步的爬到了今天的位子,還是自己親手送他上去的!可笑!可悲!
半晌睜開眼睛,道:“你不是要知道當年的真想嗎?我都告訴你。”
丞相府中,王實堅醉醺醺的被王陸從外面拽了進來,還沒進到書房裡鋪天蓋地的酒氣先將王楓燻了個正著,看著站都站不穩的兒子,氣不打一出來,擼起袖子就要來打他,王陸一把跪下抱住他的腿道:“老爺,少爺喝多了,您等他清醒些再上手吧,沒的把人打傻了。”
一腳將王陸踹到一邊,怒道:“把他拖進去洗幹淨了再來見我!有一丁點酒味,我打斷你的腿!”
“是。”王陸聞言趕緊扶著王實堅退了出去。
王楓問著身後管家道:“人帶來了嗎?”
“老爺,帶來了。”
“讓他進來!”
“是。”
不多時,外間一清秀公子款款而來,膚若凝脂,面若桃花,清清淡淡,纖弱的身子被絲質白袍襯的羸弱瘦小,黑發輕挽,鬆鬆垮垮。
倒是讓王楓也愣怔了片刻,心道:這小子倒是會挑人。
那名小公子看到王楓款款服身行禮,眉眼之間竟少有的帶著些叛逆的驕傲。
“你叫什麼名字?”王楓端起一杯茶細細品著,頭也不抬的問道。
“回大人,清風。”
“你知道我找你來何事嗎?”
“知道。”清風淡淡道。
“還算你聰明,說吧,要什麼?銀錢還是贖身?”
“我想大人是誤會了,王公子日夜宿在承歡館中並非清風強求,且清風不願與公子過多糾纏,大人不該在清風這裡著手,該去問問公子才是。”堂中之人一字一句說的冷冷淡淡,不卑不亢。
王楓聞言,實在是覺得沒臉,一個下賤小倌居然也能如此心高氣傲的在他面前指手畫腳,還有那不爭氣的逆子,腆著臉賴著人家,人家還不領情,他是什麼身份,也敢在他相府叫囂!
“大膽!”王楓怒道。
清風仍舊不為所動,定定的看著他。
身後跟隨王楓幾十年的管家哪裡還看不出來,老爺這是沒臉了,上前一腳踹在了清風的腿彎處,叫囂道:“跟大人說話,哪有你站著的份!還不跪下!”
清風本就羸弱,哪裡進的住他這一腳猛踹,一個不穩“啪”的一聲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膝蓋處的骨頭聲還在腦中回蕩。
王楓滿意的笑了笑道:“我看公子生的不錯,就是氣性太高,想來承歡館那種地方也埋沒了清風公子,聽聞才確家的景小子最是喜歡你這種性子的,不如,我命人給你贖身,送給他如何?”
清風聞言,不顧腿上的疼痛,猛然抬起了頭,將他送給馮景!還不如現在就殺了他!又想到了若儀死前滿身的傷痕,恐懼和慌亂讓他一瞬間無措起來。
王楓看著他那副樣子,怡然自得的笑了開來。揮了揮手讓人將腿受了傷的人拖出去,雖說他生的好看,但王楓一看到就覺得礙眼!好好的挺瀾,竟被這種粉面給耽誤了!
可憐王實堅還醉倒在床榻上,不省人事。還不知道心心念念那麼久的清秀人,就這樣被送到了馮景那個瘋子的手中。
崔鐵一從外間搬了個凳子來,孫隨就著坐下,看著周安。
周安深吸了口氣,將那些塵封多年的不堪舊事緩緩道來:“當年老爺位居太中大夫,待人和善,清明奉公,他王楓是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在對面賣鹹菜的賤民罷了。”
周安輕笑一聲接著道:“老爺慣會可憐人,不論是我,還是王楓,那時候真好,我們每天都跟著老爺讀書識字,王楓比我聰明,一教就會,所以老爺便讓他在書房裡當書童,可是他呢?說是白眼狼還真是罵輕了他!他嫉妒老爺的地位,憤恨老爺的家世,自己得不到,便想著要通通毀掉,當年我太小,把他當做我的親大哥,他卻利用我的無知,和當年的徐靖相互勾結,騙我把袞龍袍放在老爺的床榻之下,說是辟邪之物,可憐老爺到死都沒有想到是誰害了他!周家一百六十餘口通通斬首一個不留,行刑的菜市口那天血流成河,淹沒了無數人的腳!獨獨他王楓因為舉報有功,封了官,我心中有愧不願跟著王楓,便一路逃出了邕都,可他哪裡肯放過我,我只好一路向南逃竄,裝瘋賣傻,隱姓埋名,前幾年才重回了邕都,在城郊的小來村住了下來。”
周安抬頭看了孫隨一眼笑道:“你以為你們真能找到我嗎?若不是我日夜噩夢縈繞......”
孫隨皺眉斟酌了片刻,低頭問道:“你可有證據嗎?不是本官不信你,只是那畢竟是丞相大人,文臣之首,沒有證據怎麼能隨意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