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劍妖含淚而走,而降妖士也用這把劍所向披靡,斬獲妖魔無數。可是日久天長,劍身靈氣衰敗,以至於不能斬破妖氣。偶然的機會,風瑟竟然再次遇到了雪姬,而此時的雪姬,已經垂垂將死。風瑟這才知道,這把劍是她的靈體所化,而她自那天之後,其實便一直藏身劍中,幫風瑟斬妖除魔,贖她身為妖之罪。風瑟感動,他那刻也明白,生而為妖,本就不是妖的過錯,從此以後,他便不再做降妖士,也放下人妖之溝壑,和雪姬結為夫妻。但是雪姬時日無多,不久便魂歸劍中。死前,雪姬告訴他,這把劍需生靈附體,才可靈力如常。雪姬死後,風吹雪毅然重鑄此劍,用自己血肉之身焚入劍中,化作劍靈,從此和雪姬執手偕老。而重鑄劍之後,這把劍也被他改名稱為,風吹雪。”
話落,終古無厝便將手中之劍遞與了伊岸。
伊岸接過劍,看著華美的劍身,暗暗感嘆這劍中的悽美愛情:“真是一劍一故事,一故一思人。”
“我們走吧。”
“哦,好……”
拿好劍跟著終古無厝慢慢出了劍閣,外面已是繁星漫天,雪落滿城。
風中飄散著帝子兮無與倫比的香氣,五色繁花依舊在散落,空中,風纏雪,雪逐風,把整個終古島裝點的繁盛灼灼。
站在九天之巔,伊岸俯瞰著整個蒼雪終古,不覺有種萬裡天下,皆在我眼的感觸。
她不禁看向身邊之人,黑夜籠罩,他身上的星元子,一顆接著一顆幽藍的亮起來,他束手立在山頂的風中,眼眸流光萬種,身姿清幽卓然。
她正要說“走吧”,但只見幽藍的螢火裡,他卻忽然緩慢地閉上眼睛,長睫像黑羽覆蓋。
她看著他揚起臉龐,突然深深的呼吸,細膩如白瓷的脖頸從衣襟露出來,他勾起美如桃花的唇角,正淺淺的微笑。此刻的他,就像一個普通人享受陽光那樣,隱沒的輪廓上都流動著讓人心動的光澤。
她見過好多次他閉目的樣子,但只有這一次,他顯得如此滿足。
“你好像,很喜歡閉上眼睛的感覺。”她問。
黑暗中淡雅如霧的螢火裡,他的指尖不易察覺的閃動了一下,忽而卻又沉寂。
“你不喜歡嗎?”
她聽到他的話不禁失笑:“島主不答竟然反問我?”
他沒說話,只是依舊在山風處佇立,如乘風歸去。
她衣袂飄飄,看著夜色白雪下的燈光葳蕤的終古各殿,語氣婉柔:“我倒是想永遠不會閉眼睛才好,把睡覺的時間都用來看這美妙的塵世,遊山玩水,好不自在。再說了,閉了眼睛,那不就代表人死了?人死了,會有意思嗎。”
她說完,他明顯勾了勾嘴角,唇珠輕啟:“有時候,睜眼,是為了視物,但有時候,卻是為了看清身邊的人;有時候,閉眼,是為了休息,但有時候,卻是為了逃避。而我睜眼,是為了看清自己,我閉眼,是為了忘卻自己。”
她看著他,他已然緩緩睜開眼睛,眸子裡絢爛的如星光碎了一片。
然後,他下面的話,她無比清晰地聽到他一字一句,就像蒼穹下流水潺潺的青湛山澗,一隻斷翅的白鷺自在飛過。
“閉上眼的時候,我感覺自己不存在於這個世間,世間上所有的人都不曾看得見我;世間所有的人都不再與我為敵。”
她的眼眸瞬間閃爍,胸口像扼住了心跳,她就靜靜地站在一旁凝神著他的側臉,她彷彿又回到了剛來終古的那一天,一個人如此渺小恐慌的屹立於九天之上,面對著萬裡蒼雪時的那種內心萬籟俱寂的孤獨心情。
而眼前之人,卻是獨自一人,面對整個人情冷暖的世間,面對這萬裡城郭和蒼雪,用他超越一切時間的耐力、堅韌和善良,守護了這裡千年與萬年。
她牽動一下唇角,靈機一動,突然伸出一隻手,放到他面前:“島主,你想不想感受到,閉上眼後的另一種感覺?”
“?”
“閉上眼,牽著我。”
他清冽的眸子看著她,風適時的吹起他耳邊的細發,白衣紛飛螢火間,他俊美的就像個妖精。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閉上眼,輕輕握了上去。
她握緊他的手,輕笑一下,忽然沖著山下大喊一聲:“走咯!”
接著,一種失重的感覺,只覺耳邊風聲呼嘯,雪花鑽進衣襟,但美妙的卻像墜入深海,將煩惱統統淹沒。
他不由睜開眼,只見眼前雪山簌簌往上飛沖,轉頭看才發現竟是伊岸拉著自己,從擎天山頂自由墜落。
她正舞著衣袖,面容燦如桃靨。
“飛了飛了!”她不停的喊著,喊到暢汗淋漓,歡快如一隻籠中逃出的雲雀。
他唇邊暖意暈染,忽而又閉上雙眼,清涼在發絲間彌漫,那強大的身體裡壓抑的一切,隨著這個任性的墜落,繃緊了千年的弦,在這一瞬間,決絕的斷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