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兩?還是黃金!腦子被豬親了頭撞樹上了吧?有沒有搞錯,整個南潯都能買下了!何況它舍香閣?!能拿出這麼多錢的人不是貪官就是皇上,買下一個花奴這麼大費錢財,此人定是來歷不小。
全場都算著自己心裡那盤棋,又不約而同瞿然地循聲望去。
只見二樓雅座,一個好似坐了多時的年輕男子,遮著黑色眼紗落座在一把檀木椅上,桌上側著一把泠然寒劍。
那把劍看起來並不是普通之物,護手處呈一龍頭龍腳的模樣,握柄為龍身形,而劍鐔處則是龍尾,整個劍柄是一條完整的飛龍。龍頭龍角眉眼口鼻皆細致,龍鱗龍爪精細流暢,劍身祥雲點綴,通身瑩藍,好似龍騰躍起,翻雲駕霧,威武不可侵,神魔不可擋。
而那人削尖的瑩白手指隨意的搭在扶手上,青絲如瀑高高綰起,脖頸白皙如美瓷,一身白衣勝雪,錦繡銀紋山茶,外罩紫紗襌衣,坐如傲寒松柏,氣勢如巍峨之巔。雖遮著眼紗看不清他的眉眼,但鼻樑高挺如清山遠俊,唇如天工巧奪透著涼薄,粉潤的像被初生的桃花吻了一口。
人與劍合為一景,紫色的薄紗衣霧一般在空中飄逸,一切顯得那麼清疏婉流,那麼不可褻瀆,不感飛揚跋扈,不感盛氣淩人,只似謫仙少年,盡顯無限風流。
伊岸竟有些看痴了。
“且慢……”樓上突然傳出一聲細細的輕語,眾人這才發覺眼紗男子的身後還立著一個俊俏少年,雖沒有檀椅之人那麼清雋逼人,但也看起來落落出塵。
少年貌似對檀椅之人的決定並不贊同,他眉頭不由得微皺,好像湖水泛起漣漪:“此女靈力雖世間罕有,可吾觀昨夜天象異常,亥時東南天關客星……”
檀椅之人忽然長指一抬,羅衣少年見其態度強硬,雖不願,但也不再多言。
身邊沒有人再往上出價,這是一個根本無法超越的金額,此人擺明瞭非要買下這個花奴不可,即使是以這麼瞠目的方式。
“公子,您說……說什麼?”
鴇母不可置信的問了一遍,目光裡閃爍著亮晶晶的渴望。
“我出五千兩,黃金。”
眼紗男子又極輕的說了一遍,擲地有聲,斬釘截鐵。
鴇母木雞般呆愣在原地,好半天才緩過勁,手忙腳亂從下人手裡搶過木槌狠狠地敲響鑼鐘,生怕慢了一步此人便改變主意。
鑼響,成交。
伊岸於是清楚知道了自己的價錢,五千兩,黃金。她就是窮極一生也見不到這麼多錢,也不敢想象,能願意用這麼多錢買下自己的人,到底是何人,又是出於何願。
伊岸的目光再次落到樓上,但這一次她卻發覺,雖看不清那人眉眼,可眼紗後,她總覺得裡面蘊含著千百種琉璃的光芒。
“此花奴是您的了,公子,請來臺後結算。”鴇母濃妝豔抹,搔首弄姿的說道。
檀椅之人向身後的少年點了下頭,然後伊岸看著他起身,玉樹淩霜之姿,一身紫禪衣霧一樣浮在身後,紫色的輕紗裡竟隱約閃著點點流光,流螢環身般忽明忽現。
伊岸不可思議的眨眨眼,再睜眼時那人已消失在視線裡,她心下一緊,難不成是自己眼花了?
二樓之上,只有那少年立住身定定的看著她,她也看到了他,可他只淡漠的瞥了一眼,便隨店堂夥計去了。
客臺的中央還立著的那位拿摺扇的翩翩公子,此刻他的嘴角正勾起一個隱淺的笑。
想不到此次奉父皇之命微服私訪,初路過此地,就讓吾碰上這麼個揮金如土之人,有意思啊,真是有意思!讓吾知道是誰人公子,回去稟告父皇大人,若查出貪汙腐敗、政以賄成,定搬了他的腦袋!
他猛地收起手裡的摺扇,目光落得很遠。
“太寶。”
“在。”
“去,查查此人的底細。”
“是。”
2.
臺子後伊岸並沒有看到剛才的紫紗男子,只有兩個素衣男子和鴇母交談,兩個紅漆木的大箱子不知何時搬了進來,被一眾舍香閣嘍囉小心的護住。
手裡接過鴇母遞來的百花樣玉簪,那是娘送自己來時抵學琴費用的,她小心的收拾進行李後,被那兩個素衣男子領著慢慢走到舍香閣的門外,方才客臺上的人,一一路過她身邊,無一不唏噓。
這就是傳說中價值五千兩黃金的花奴啊!今天沒白來,真是開眼。
路過球老三的時候,她好像瞥見了他悲傷的神色。
門外不遠處就是煙橋,橋上綠藤環繞,煙雨朦朧,人來人往。橋兩端的垂柳已是碧綠如洗,橋下的烏篷船悠悠蕩漾,濛濛細雨飄著,和著七月的暖風席在身上,一種自由的氣息撲面而來。伊岸莫名的感慨良多,要不是身邊兩個男子看著,她肯定興奮如雲雀如鸝燕。
想不到外面已是流夏,寒來暑往,自從娘十六歲把她送進來,已經整整三年沒有出這個閣子了呢。
好在,她如願拿到了孃的簪子並且活著出來了,從現在這一刻起,她伊岸,即將就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