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眼前這位信誓旦旦的“君子”,不過是一個只想著如何撈聲望的小人而已!
惠世揚說完之後,迎來的便是無窮無盡的沉默,但是在這一陣沉默當中,他能夠感受的到,空氣正在慢慢的凝固起來,那是天子的怒氣在極度的聚集的表現。
沉重的壓力撲面而來,惠世揚的心情卻反倒放鬆下來,大明朝的禦史言官們誰都怕,唯獨不怕皇帝!
對於他們來說,皇帝越生氣,自己能夠收獲的聲望就越高,若是能夠將皇帝逼的惱羞成怒,動用了廷仗,更是值得名留青史的事情。
所以事實上,眼前的天子帶給惠世揚的壓力,甚至還沒有剛剛的陳矩大,畢竟宦官本來名聲就不好,陳太監又位高權重,真要是跟他過不去,惠世揚還真沒地兒說理去。
但是皇帝就不一樣了,他頂撞皇帝叫敢犯天顏,駁斥皇帝叫敢言直諫,皇帝要是罰了他,那就是閉塞言路,不聽諫言,非聖君所為。
所以惠世揚面對朱常洛的壓力,心中反而微微一鬆……
終於,在一陣壓抑的沉默過後,天子淡淡的聲音響起,不過說出的話,卻是令眾人都沒有想到。
“馮琦,照大明律例,君上未問臣下擅答,該當何罪?”
馮尚書顯然也沒有想到,這個當口天子會開口問這個,不過還是謹慎的開口道。
“回陛下,此乃君前失儀之罪!”
“該當如何處置?”
天子玉音再啟,卻是叫馮尚書一陣叫苦。
君前失儀之罪,可大可小,往大了說流放出京未嘗不可,往小了說罰俸禁足了事,一切悉看天子的心情。
可現在這副局面,叫他如何回答,要是答的輕了,天子必然怒上加怒,若是答的重了,士林中一頂迫害忠臣的罪名按下來,可不是他能夠接得住的。
“陛下容稟,惠給事中君前失儀,的確有錯,可他一片為國為君之心,天地可鑒,若非心情一時激憤,恐怕也不會有此過失,聖君治世,不拘小節,尚請陛下念在惠給事中一片拳拳之心,莫要重責!”
馮琦這邊在猶豫著,禦史當中卻是又閃出一人來,跪地哐哐磕了兩個頭,開口道。
此人正是遊士任,朱常洛在高高的鑾駕當中,冷眼望著惠世揚和遊士任的表演,心中卻是忍不住升起一陣嘲諷,這就是文臣對付皇帝最大的手段嗎?
佔據大義名分,再以言語相迫,自己若是重罰了他,便是心胸狹窄,不納諫言,所以只能灰溜溜的接受他的諫言,然後收回前旨?
“朕是個講規矩的人,若是有了功,朕自然會賞,可既然犯了錯,就要罰!”
搖了搖頭,朱常洛的聲音當中帶著一抹玩味,頓時讓惠世揚心頭警兆大起。
“既然大明律例沒有說明君前失儀該如何責罰,那麼朕便如遊禦史所言,做個心胸寬廣的聖君,不重罰惠給事中了……”
惠世揚聽到此言,心頭鬆了口氣的同時,卻也略略有些失望,今日若是就此結束的話,雖然達到了目的,可自己的聲望還是沒有達到頂峰啊!
不過朱常洛接下來的一句話,卻是叫他如墜冰窟!
“傳旨,惠世揚君前失儀,著罰銀七萬六千五百九十二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