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為人,寬厚時極寬厚,可一旦有人觸碰到天子的底線,絕沒有人可以承受天子的雷霆之怒!
不過話雖如此,方老頭還是忍不住慨嘆一聲,果真地位不同,話語權就不同啊。
似這般較為私下的場合,說話的氛圍也較為放鬆,事實上,就算李廷機不說,方從哲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科道臺垣一脈,畢竟吏治這檔子事,除了吏部之外,就數和禦史們有關了。
不過既然被李廷機搶先一步,那麼方從哲就不好再說這一點了。
他雖然暫時退避一方,可並非是歸附於李廷機,在這樣的大事上面,豈能完全附和於他,完全沒有自己的主見?
只是這吏治一道龐雜多變,牽涉甚廣,一時之間,叫方從哲該從何說起,故而雖然知道眾人都在等他說話,但是方從哲還是忍不住陷入了沉思當中。
“方編修莫不是沒有腹案?”
方從哲這麼一沉默,李廷機便高興了,他忍了方從哲這麼久,總算是小小的找回了一把場子,當下便出言道,口氣當中滿滿的幸災樂禍。
“你……”
方從哲心中急怒,卻咬牙說不出話來,不過忽聽得李廷機的這個稱呼,心中卻是靈光一閃。
編修?翰林?國子監?
當下嘴角浮起一絲笑意,上前兩步道。
“陛下明鑒,老臣以為,吏治一道,若要治本當從根源治理,我朝歷來三途並舉,翰林與學校佔據官場主流,然翰林清貴,學校不昌,此非正道也,而監生出身者,大多流於下僚,沉於地方,此輩中人多為學業不佳之輩,在學之時只圖肄業,不求上進,如此執掌一方自然易受功名利祿感染,故而臣以為,若要從根源治吏,當重學校,嚴教律,提升國子監監生的才學德行,如此一來,待得此輩踏入官場之時,方能嚴於律己,以忠君報國為要!”
方老頭這一番話說的灑然無比,絲毫不像是剛剛還一副難産樣子。
轉過頭,望著發愣的李廷機,方從哲頭一次報以由衷的微笑,今兒若不是他的話,恐怕自己還真要出醜了。
事實上,方從哲也是剛剛反應過來,既然天子叫他們這些人過來,肯定是有所用意的,李廷機是內閣閣臣,這件事情既然要上廷議,肯定是少不了他的。
而葉向高是吏部侍郎,這件事情也和他扯得上關系,至於孫丕揚就更不必說了,但是自己呢?他一個禮部侍郎兼管翰林院跟此事沾的上什麼關系?
如果說單純因為自己是帝黨的重要人物而不想讓他缺席的話,那麼完全可以讓他當個泥塑木雕就行,可方才自己不說話,天子卻並未像平時一樣,善解人意的讓其他人接過話頭,而是靜靜的等著他說話,這只能說明在天子心中,自己和這件事情的確是有關的。
但是到底哪裡扯得上關系,卻是讓方從哲想不明白,直到李廷機這一句方編修,頓時讓方從哲如同醍醐灌頂,明白了天子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