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不管怎麼樣,在價格上,常平倉永遠是吃虧的,豐年之時,常平倉收購糧食的價格,須得比尋常糧商要高,而災年之時,常平倉放糧給百姓,價格又要比糧食低,以此來平抑物價。
那麼問題來了,有點見識的都看得出來,常平倉這樣是不會盈利的,不賠錢就不錯了!
所以向來,常平倉都是需要朝廷撥銀維持的,但是近些年來,朝廷財政艱難,哪有那麼大筆的銀兩維持常平倉,時間久了,自然也就慢慢的廢置了。
“至於這第二點,就是無妄之災了!”
收斂了心緒,趙尚書繼續開口,不過臉上的潮紅卻是褪去了幾分。
“相比諸位也看出來了,常平倉之制,越是豐年,越不依賴朝廷,而越是災年,朝廷須得撥銀越多,而近些年下來,朝廷財政艱難不說,各地災害頻發,常平倉根本沒有時間蓄糧,便須得放糧,這才是根本之處!正是因為這兩點原因,常平倉之制已經漸漸流於表面,難以起到該有的作用。”
這兩點應當說是相互影響的作用,常平倉的情況越好,便越不依賴朝廷撥款,假設連續五年都是豐年的話,常平倉縱然在價格上和糧商比有差距,可經年累月下來,也能填滿,但是現實卻是,這幾年各地災害頻發,災年和豐年基本交替出現,哪有工夫給常平倉儲糧。
何況常平倉和朝廷賑災不同,常平倉收購糧食是花了銀子的,賑災的時候自然也是發賣,不是無償賑濟,但是實際情況卻非如此。
朝廷財政艱難,所以常常命常平倉先行將糧食賑濟出去,不僅收不回銀子,還把老本都賠出去了,短時間內還能撐得住,這麼長久下去,常平倉錢,谷雙空,也就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情了。
“大司徒這就不盡不實了!常平倉廢置,真的只有這兩點原因嗎?”
一名蒼老的聲音響起,只是說話的人的身份,卻是任誰也沒有想到的。
吏部尚書孫丕揚!
這是個什麼情況……
一幹大佬面面相覷,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王錫爵和萬世德卻是對視了一眼,目光當中隱然含笑。
“依老夫之見,常平倉廢置之事,應當和地方官不作為,縱容境內糧商操縱物價脫不開關系吧?彼輩商賈之徒,乃四民之末,本應安分守己,卻膽敢和朝廷官倉競價,若遇災年,更是哄抬物價,不顧百姓死活,地方官吏守牧一方,縱容彼輩猖狂,豈非失職?”
孫天官語不驚人死不休,一開口就打翻了一船人。
要知道,常平倉失去作用,可不是一地之事,全國各地都有這種情況。
而現在,把著官帽子的吏部尚書,大冢宰孫天官,竟然說這是因為地方官的原因,如何能不讓人心驚,何況這失職之罪,從吏部尚書的嘴裡說出來,可不是什麼小事兒。
今天廷議的內容,可都是要傳到外朝去的,這話要是流傳出去,不知道多少地方官都得捏上一把冷汗!
可換個角度想,即便孫丕揚是吏部尚書,一竿子將打翻這麼多地方官吏,也不會好受,官場之上,誰沒個門生故舊的,各種壓力湧來,他真的受得住嗎?
這位孫天官,莫不成是被大朝會上的變故刺激瘋了不成?
一時之間,就連一向和他交好的朱賡和沈鯉二人,也有些摸不透這位大冢宰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