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希望又一次落空了。湖工集團未能在承兌匯票到期前補足保證金,春江銀行不得不為其墊款,而這筆賬自然又算到了蘇洋頭上。
蘇洋彷彿是麻木了一般,沒有向任何人抱怨,也沒心情去關心湖工到底什麼時候能還錢,反正自己的客戶和業績都沒了,也不擔心由此產生的經濟處罰。他在家裡猶豫了兩天,開啟電腦寫下了一篇《情況反映》:
“尊敬的總行稽核工作組領導:我是湖山分行解放路支行員工蘇洋。前些天我因替湖山玉湖齋食品有限公司聯絡還款資金而遭受了處分,關於此事的來龍去脈,分行已向總行做出了書面解釋,無須在此贅述。我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問心無愧,同時也完全接受分行對我的處理決定。
需要說明的是,該公司之所以需要在外籌款還貸,主要是由於湖山分行對其先後兩次抽貸導致的,而分行抽貸的理由是該公司將部分貸款資金用於為員工建宿舍樓,違反了貸款用途方面的制度要求。坦白的說,分行這種做法雖有值得商榷之處,但合乎規定,我對此能夠充分理解。
然而令我不解的是,同為春江銀行的客戶,湖山玉湖齋食品有限公司因建宿舍樓被斷貸,而湖山工程機械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卻可以堂而皇之的使用信貸資金開發商品房。
不僅如此,分行領導還無視客戶經理的風險提示,在明知其貸款用途不合規的情況下指使解放路支行為其增加授信額度,導致該客戶銀行承兌匯票於近期出現一億元墊款。這究竟該作何解釋?其中是否有不可告人的內幕?春江銀行湖山分行是否已經淪為個別人利用權力謀取私利的汙穢之所?望總行領導予以應有的重視。”
一口氣寫下幾百字,蘇洋感覺心神有些激盪。他把儲存好的文件傳送到自己的單位內網郵箱,然後開車來到支行。
現在是五一假期,支行二樓沒人。蘇洋將寫好的信列印出來,接著又去了分行。
分行一樓電梯間隔壁是一條過道,自打蘇洋入行時這裡就掛著一個木製的意見箱,前段時間總行稽核組來到之後又在旁邊釘了一個稍大些的鐵盒子,上面寫著“總行稽核工作組意見反映專用”幾個大字。
工作組幾天後就要回總行,這個盒子也很快就要被摘掉了。蘇洋走到鐵盒前站定,左右看看沒人經過,稍稍遲疑一會兒,從懷中掏出列印好的那封信扔了進去。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蘇洋想不出來,也懶得去想,或許連他也說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期待一個怎樣的結果。他快步走出分行,抬頭看向遠處的天空,學著胡小東的口氣輕輕嘀咕了一句:“愛咋咋地吧!”
節後上班的第一天,沒什麼動靜,其後幾天也都是平靜如常。就在蘇洋認為這件事不會有下文的時候,於劍鋒突然打來了電話:“給總行稽核組的那封情況反映是你寫的嗎?”
“是我,開頭不是寫著我的名字麼。怎麼你也知道了?”蘇洋微感驚訝,又稍覺欣慰,至少自己的信沒有石沉大海。
“真的是你啊,我還猜想會不會有人冒你的名。”於劍鋒說話一向是神采飛揚,今天卻罕見的有些提不起情緒:“稽核工作組昨天就回總行了,他們讓分行稽核部處理這封信上反映的情況。”
“走了?!這事兒他們不管嗎?”
“怎麼管?他們前兩天去了解情況,得到的答覆是你因為遭到處分而懷恨在心,罔顧事實、捕風捉影,不惜透過惡意中傷的手段對領導進行報復。”於劍鋒氣呼呼的斥道:“你寫這種東西幹什麼?還光明正大的報上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傻?你到底想什麼呢?!”
蘇洋呆了半晌:“信上提到的都是我的客戶,不用猜就知道是我寫的,何必藏著掖著呢。”
“哈!你倒是光明正大。”於劍鋒無奈的咂了幾下嘴:“人家是行長!是一把手!你算個什麼東西?!拿不出任何真憑實據,僅憑自己的臆測就去向總行反映情況?而且你說他指使解放路支行為那個什麼集團增加授信,這是很嚴重的指控!你明白嗎?!”
“我…”蘇洋有點惱火:“我是暫時拿不出真憑實據,不過給湖工增授信這件事明顯有違常理,總行查一下始末緣由就清楚了嘛!”
“查?授信是你自己報的,分行批了,總行也批了,你想讓他們查誰?怎麼查?”
蘇洋一時語塞,猶豫片刻才說:“業務流程當然是正常的,問題的根源在顧玉福身上!我現在沒有確鑿證據不敢亂說,但他跟湖工之間肯定有不正常來往,總行查一下應該不難吧?”
“行行行!你牛逼!你厲害!你想辦法讓他們去查吧!”於劍鋒憤憤說了兩句,聲音又低沉了下來:“不過沒時間了,分行決定要辭退你。”
“辭退我?!就因為我向總行反映問題?!”蘇洋嚯的站起身走到窗邊,顫抖著冷笑道:“好啊,他們真敢這麼幹,我就去法院告春江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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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你傻,你還真傻。你以為分行也像你一樣愣頭愣腦嗎?怎麼可能拿這封信做理由呢?”於劍鋒不耐煩的嘆了口氣:“你最近幾周很少去單位,考勤記錄基本都是假的,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