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啥大事兒。”蘇洋給宋大海遞了一顆煙，把來意簡單講了一下，宋大海聽完打了個哈哈：“沒問題，我回去抓緊幫她弄弄。”然後把一直捏在手裡的煙點上抽了一口，眯著眼笑道：“這個李姍姍是不是找你嫂子了？”
蘇洋奇道：“我嫂子？誰啊？”
“王莉啊。”
“沒有啊，”蘇洋脫口而出，感覺一頭霧水：“她倆認識嗎？我沒聽她提過這事兒。”
宋大海似乎有些意外：“她倆是生意夥伴啊，不是你嫂子讓你來找我的？”
“不是，是一個朋友拜託我的。”蘇洋隱隱覺得這事兒有點複雜，便打了個馬虎眼，笑著說道：“嗨，她也就是等急了，想打聽打聽情況。宋哥你費心幫她看一眼，如果能貸呢，就抽空給她貸了；要是不能貸呢，就告訴她一聲，讓她自己另想辦法去。”
宋大海一口答應了下來，二人又閒聊了幾句，蘇洋看他又開始在遊戲裡忙活，便準備要走。剛站起身來，就見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衝這邊跑了過來，在宋大海身後站定，奶聲奶氣的喊道：“爸爸，爸爸！”宋大海回頭一看，驚的喊了出來：“呀？你咋來了？你媽呢？”
小男孩衝身後一指，只見網咖門口走進一個年輕女子，打眼看去稍有幾分姿色，面板略顯粗糙，打扮卻很入時。那女子沉著臉走到小男孩身邊，衝著宋大海的椅子腿狠狠踹了一腳，用宋大海家鄉方言喝道：“你不是開會呢麼？怎麼開到這兒來了？”
宋大海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壓低嗓子說道：“你鬧啥，同事在這呢。”說著摘下耳麥，一臉委屈的指著蘇洋：“剛開完會，小蘇叫我來玩一會兒，我這剛坐下，你就來了。”
那女子面無表情的聽著，顯然是對他撒謊溜屁的套路十分熟悉。蘇洋在一旁看的尷尬，忙笑著搭腔道：“嫂子你好，我是蘇洋。”那女子敷衍的衝蘇洋笑了笑，然後用手指頭點著宋大海的腦袋：“你就給我編吧！找了你一下午，電話也打不通，就知道你又在這瞎混！”那小男孩兒伸出雙手拉住宋大海的胳膊：“爸爸，走吧，快走吧！”宋大海微微一掙，對兒子說道：“乖兒子，你和媽媽先回去，爸爸玩完這一場就走。”
蘇洋在宋大海肩膀上拍了兩下，低頭向外走去。就聽身後那女子罵道：“玩個屁！你個熊玩意兒，滿嘴裡蹦瞎話！一天到晚沒點正事兒，除了耍錢就是打遊戲，趕緊給我滾出來！”蘇洋使勁憋住笑，快步走出了石頭網咖。
第二天，孟德源早早的接上鄭玉梅等人趕往山西，把所有事情辦完之後便住了下來。次日上午鄭玉梅聯絡顧玉福，準備和蘇洋一起去太原分行看望他，顧玉福卻沒在單位，派司機來把他們接到了家裡。顧夫人給他們開了門，熱情的寒暄了幾句，然後轉身去喊顧玉福。
這是一棟很寬敞的二層小樓，房間的裝修擺設是地地道道的中式風格，從沙發桌椅到櫥櫃地板清一色全用紅木，看上去不免有幾分壓抑。整個客廳幾乎看不到明顯的現代化痕跡，復古的歐式電話和吊燈給屋裡增添了幾分民國風情，打眼一看就像是進了上海灘大亨的宅子，只有牆上那臺大電視顯得格外扎眼。一陣清茶的芬芳飄來，間或還摻雜著幾絲淡淡墨香，倒是與這古意盎然的客廳頗為搭調，陡然把房間的格調提高了不少。
顧玉福從二樓走了下來，身上穿的很板正，走起路來卻有些一瘸一拐的，鄭玉梅和蘇洋忙迎了過去，見他腳上踩著拖鞋，雖然穿著襪子，但一眼就能看出右腳比左腳腫大了不少。鄭玉梅驚道：“喲！您這是怎麼啦？受傷啦？”
“嗨，痛風犯了，你前兩天給我打電話時還沒事兒，今天早上一起床就犯病了。”顧玉福笑著跟蘇洋握了握手：“別站著，快坐下。”
鄭玉梅忙攙扶著顧玉福坐到沙發上，關切的問道：“這都影響走路了，沒去醫院看看嗎？吃藥了嗎？”顧玉福擺手道：“去醫院也不好使。我以前犯病時就吃秋水仙鹼，還吃過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藥，作用不大，而且吃了還容易噁心難受，現在也懶得吃了，反正過幾天就好了。”
鄭玉梅皺著眉頭笑道：“您啊，肯定是好東西吃太多了！”顧玉福爽朗的笑了幾聲，顧夫人端著一盤水果走過來，白了他一眼：“老顧他也沒有吃好東西的命，一天到晚就愛吃那些不值錢的下水，尤其是豆腐燉大腸，從來也吃不膩，那東西嘌呤含量特別高，一吃就犯病，大夫不讓他吃，他就是不聽。”
顧行長和夫人恩恩愛愛的拌了幾句嘴，蘇洋在一旁陪笑聽著，忽然記起袁媛父親提到過的痛風藥，卻一時想不起那藥的名字，正想掏出手機問袁媛，就聽鄭玉梅問自己：“小蘇，你上次來太原，顧行長沒送你一本他寫的書嗎？”
“書？沒有啊。”蘇洋茫然的搖了搖頭，然後半是驚訝半是好奇的看向顧玉福：“顧行長，您還寫書呢，去年來的時候不知道，這次您可一定得送我一本，讓我拜讀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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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玉福似是不屑的“嗨”了一聲：“都是以前瞎寫的，去年你來的時候我在醫院嘛，身邊沒帶著，再說了，我寫的那些玩意兒土了吧唧的，你們年輕人也不愛看。”
鄭玉梅笑著介面道：“哪兒能啊！您寫的書我們都可喜歡看了，特別精彩，您那不叫土，那叫有生活，接地氣！”說罷又扭頭看向蘇洋：“你不知道嗎？顧行長那可是咱們春江銀行有名的大才子，中國作家協會成員，寫過好幾本小說呢！他不僅能寫書，還會寫歌詞，太原分行五週年行慶時的大合唱《三晉大地春江情》就是由顧行長親自作詞的，還上過電視呢！”
顧玉福不以為意的搖了搖頭，臉上微有得色。顧夫人衝鄭玉梅笑道：“哎呀，玉梅你可別捧他了，我們也不把小蘇當外人，有什麼就說什麼，就老顧那水平，寫的那些破書根本沒人看，都是自己掏錢印了送人的，還留了好多沒送出去呢。”
顧玉福也不分辨，只是在旁邊笑呵呵的聽著。蘇洋剛才只是出於禮貌附和了幾句，聽鄭玉梅介紹了一番，不禁油然生出些許仰慕之意，一臉認真的說道：“不不，阿姨您別這麼說，我這人從小就喜歡看小說，真的是發自內心想要讀一讀顧行長的大作。”蘇洋沒說假話，他確實從小就喜歡看小說，不過除了《金庸全集》之外，他正經看過的小說其實只有兩本，一本是《三國演義》，一本是《第一次親密接觸》，其他的不過就是在《故事會》和《讀者》上看到的短篇故事而已。
見蘇洋說的誠懇，顧玉福擺手笑道：“說什麼大作，都是不入流的小說，家裡還有不少，你要是想看就送你一本。”說罷搖晃著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向後走去。蘇洋和鄭玉梅忙一左一右跟在他身後，走出十幾步，只覺茶香慢慢淡去，墨香逐漸濃郁，原來是到了顧玉福的書房。
這間書房很大，看上去比客廳更加古香古色，整整一面牆的書櫥上擺滿了各種書籍，書櫥前方的桌臺上擺著文房四寶，一張三尺宣紙上寫著兩個大字，蘇洋湊到近前，見上面寫的是楷書的“灰飛”二字，墨跡已幹，卻兀自散發著濃濃的墨香。
“灰飛”是什麼意思？莫非顧行長要寫“灰飛煙滅”？蘇洋心中暗暗稱奇，定睛再看時，只見紙上留下的空間只夠再寫一字，更是摸不著頭緒，正莫名其妙間，顧玉福拿著一本書走了過來，坐在椅子上沉思片刻，揮筆在扉頁上寫了幾個字，然後把書合上，雙手遞給蘇洋。蘇洋恭恭敬敬的雙手接過，先端詳了一下封面：書名是《窮打滾富洗澡》，作者愚夫，想來是顧玉福的筆名。開啟一看，扉頁上寫著六個遒勁有力的大字：“蘇洋小友雅正”。
蘇洋連聲稱謝，誇讚了幾句書本的裝幀，然後隨手翻看起來，剛翻了幾頁，眼睛便不聽使喚的被一段文字吸引住了：
……秀秀伸手一推，紅著臉小聲說：“你幹甚哩，大白天的，也不怕臊。”
趙家老二探頭向村子裡看看，覥著臉對秀秀笑道：“怕甚嘞，這周圍哪還有別人麼。”說罷迫不及待的抱住了她……
接下來略微露骨的描寫讓蘇洋稍稍有些尷尬，他忙移開目光，往後翻了幾頁，又看到了不少類似的段落，其中一些尺度大的讓人發慌，蘇洋裝模作樣的翻了幾頁，然後匆忙合上書，輕輕撫了撫封面，衝顧玉福點頭笑道：“謝謝顧行長，等我回去之後再仔細拜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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