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嬤嬤服侍著怎生上了車,悄聲問了一句,“夫人,閣老說了什麼?”見怎生搖頭,知自己再問便逾越了,只好閉口不言。
怎生卻深吸一口氣,慢慢的分析聶閣老說那句話的意圖。
聶閣老總歸不是心血來潮突然說遺詔的事的,他後頭又強調世間只有他跟怎生知道,那麼假如他說的是真話,也就是說遺詔的事太後娘娘不知道,黎王更不知道。
那麼遺詔的內容呢,這道選擇題對皇帝來說,應該不算難吧。
若是遺詔明示說黎王作為皇太弟繼位,那麼聶閣老就在皇帝駕崩當日拿出來就好了,也用不著這些日子跟黎王在朝堂上死磕。
是了,這遺詔很有可能是令容郡王繼位。
皇帝再不喜歡容郡王,可也決計不會喜歡一個殺了自己二子又不停的害自己的弟弟,縱然這個人是親弟弟。
要知道時人重視子嗣延綿,想當初,皇帝未必不知道若真傳位黎王,有可能自己唯一的兒子容郡王也會被迫害死去。
至於為何不早早拿出來,或許是容郡王當日寸功未立,又或許是因為容郡王的勢力還不足以跟黎王抗衡,想來,聶閣老自有計較。
只是怎生卻另有發愁的事。
她在想,遺詔之事自己已經知曉,那麼要不要告訴母後呢?
春風依舊凜冽,吹這灌進車廂裡頭,喜嬤嬤擋在她身前,見她默默不語,突然說了句,“若是二爺在就好了。”
二爺在,決計不會叫聶閣老直接對上二夫人,二夫人也就用不著如此糾結了,喜嬤嬤暗暗想到。
可與遺詔比起來,目前對怎生來說,還是進宮面對黎王這深井冰的壓力更大些。
到了宮門口,她伸手撩起車簾看了看外頭的天色,吩咐喜嬤嬤,“嬤嬤,你在這宮裡多少年了,對各處也熟悉,等下進了宮,你不要跟著我了,去打聽打聽進來宮中發生的事,也免得咱們兩眼一抹黑。”
喜嬤嬤猶豫,“那郡主身邊……”
怎生果斷道,“藍瑩跟木香跟著我就夠了。”真要是有無力迴天的事,多一個喜嬤嬤也不過是多搭上一條命。
喜嬤嬤點了點頭,囑咐了藍瑩跟木香一通,馬車也就經過了宮門。
下了車,還是昨天那內侍,上前道,“請郡主隨奴才們來。”轉身提著燈籠就走。
“慢著!”怎生冷聲喝道,見前頭的人停下轉身,才接著說道,“本郡主要先見過母後。”
兩個內侍並不買賬,雖然一臉諂笑,說出來的話卻硬實,“郡主,這恐怕與禮不合吧!”
“與什麼禮不合?郡主要先見過太後,那是孝順,難不成郡主不給太後娘娘請安,就與禮相合了?”喜嬤嬤呵斥道。
內侍眼珠子一轉,笑的更委婉,“郡主,實在是天色尚早,恐太後娘娘尚未起身啊,郡主若此時過去,豈不是隻能枯等。”怎生剛才一直盯著他們的樣子,見狀更加覺得其中有貓膩,硬聲道,“枯等又怎麼了,有孝心還懼怕等上一等麼?你們不要說了,我已經決定要先見過太後。”這個天色,讓她去祭拜皇帝,她害怕,讓她去
見黎王,她更害怕,還不如等著太後醒來,天色大亮呢。
領頭的內侍還要說話,他身後的另一個人忙悄悄的拉了拉他的衣襟,兩個人終究垂首站在路旁,口稱,“郡主請!”
怎生將他們的小動作盡收眼底,轉頭往壽安宮的方向走去。
不一會兒,藍瑩在她身後小聲道,“郡主,剛才那小個子太監偷偷溜了。”
怎生點點頭,不管是往黎王那邊稟報,還是去搬救兵,她寧願跟人在這星空下對峙,也不願意在屋裡被人拿捏著宰割。
她的身體到底不能疾行,走的慢了,果然不一會兒就被人追上了。
見黎王坐著禦輦過來,喜嬤嬤扶著怎生的手抖了一下,呼吸加重了一分。她在宮中,經歷的多,見識也多,對風險的預見要比怎生更加敏感。
怎生仰著臉看著黎王,神情裡頭帶了一絲傲然。
黎王微微一笑抬手止住了轎子,旁邊內侍則高聲道,“皇太弟到!”
怎生看著他下了轎子,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來,這一刻油然的升起一股對先帝的仇視。
若不是先帝發神經立了這個什麼皇太弟,那麼此時就該無疑的是容郡王繼位,啥事都沒有,若有,那也是黎王謀反。
可現在,黎王持皇太弟的身份,位同東宮,實際上的身份還要高出容郡王一大截。不知道先帝在九泉之下會不會恨得捶胸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