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靈的臉卻越來越紅,一條水紅色的絲質帕子揉來捏去,尖利的指節很快就將帕子弄的抽了絲,她站起來,突兀的說道,“我好久沒見笙妹妹了。”
秦夫人的眉頭及不可見的皺了皺,“你坐下!” 這個女兒都被她給寵壞了,可看到女兒玲瓏有致的樣子,這裡心又一軟,聲音放低了說道,“總要等了放榜之後才好。”聶璟允縱然年少的時候頗有才名,可這現在都二十了,若是今科掛了,又要等三
年才能考舉人……到那時高不成低不就的,她的閨女可不要嫁過去。
“母親說的不對,”秦羽靈急急地說道,“若是放榜之後聶二哥高中了,咱們再去,豈不是顯得咱們家勢利!”說完也不顧秦夫人的阻攔,起身去自己院子裡頭準備去了。
秦夫人氣得只喘粗氣。
她身邊的心腹嬤嬤忙使人去叫了秦四爺過來。
秦四爺過來的路上就聽了人說,見了秦夫人不說開導散鬱,反而火上澆油道,“母親,我覺得妹妹說的有道理啊!再說,只是去看看笙妹妹,也礙不著妹妹的聲譽。”
秦夫人道,“那把聶笙請到家裡來不是更好?”
母子倆不歡而散。
秦四爺也覺得母親勢利。這不用說,聶墨若一旦落榜,他們與聶家的親事肯定就連影子都沒了。
婚姻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孟子》有言,“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鑽xue隙相窺,逾牆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
這種說法雖然有不尊重當事人真實意圖的嫌疑,但無可否認,在當時看來其好處是大過弊端的。 大部分的父母都是愛自己的子女,他們豐富的生活經驗會給孩子許多正確的指點,秦夫人認為聶墨需要考察,是因為聶府的傳承跟秦府的傳承是一樣的,長子嫡孫幾乎可以用盡府裡九成的人脈財氣,
像聶墨這種嫡二子,說句不好聽的,就算聶潤有個萬一,那也不一定能輪到他,畢竟聶潤還有嫡子。
聶府會全力支援聶潤,也就會相應的限制聶墨,從一定程度來說,聶墨是聶潤的輔助,也是他的威脅,聶府的宗族會鏟除這種威脅,只讓聶墨留下輔助的作用。
所謂威脅,有時候有可能是才學,有時候可能是名望,有時候反倒是妻族的助力。
秦夫人需要知道聶墨的才學到了哪種程度,才能決定自己要不要替女兒爭取這次的姻緣,聶閣老已經透露出結親的意思,可秦夫人跟秦老爺的意思一樣,就是聶墨中舉後再考慮。 能中舉說明聶墨這麼多年被壓制並沒有頹廢不堪,到時候秦府自然也會幫聶墨一把,將來成親後有了進士出身,就可以在六部做個小官,一步步的熬資歷,等年紀大點,不說能位極人臣,可替妻子掙
出個誥命來也是不難的。
可惜秦夫人想的這些,秦四爺跟秦羽靈都覺得太遠,不是現實。
秦羽靈要出門,先寫給聶笙寫了帖子,說思念她,又念著在她院子裡摘的鳳仙花紅千層,染的指甲好看,想要下午去探望聶笙。
聶笙收了帖子,很快的就應下了,並邀請秦羽靈來吃午飯。 秦羽靈將自己收拾的嬌媚非凡,頭上梳著複雜的淩雲髻,又用金簪箍了一圈,身上穿了一件大紅深衣,領口袖口用了寸巴寬的淺粉湘稠鑲邊,足下是一雙金縷鞋,她伸展胳膊轉了一圈,十分滿意的點
頭,然後才出了房門。
秦四爺等在府門外頭,“我送妹妹過去。”聶墨若是知禮,就該將妹妹好生的送回來。
可惜聶墨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秦羽靈睜大眼詫異的問。
聶笙點了點頭,“是啊,三哥四哥都想跟二哥借書,可二哥不在書房,也不在荔園,他們派了人來我這裡問,我才知道原來二哥出去了……”
午時的陽光並不讓人多麼難受,雖然有些熱,可聶墨就是個會移動的冷氣製造機,馬車裡頭倒還舒適。
可惜他們出來的不巧,秋闈過後,他的朋友就帶著家人去了京城的鄉下叫郊縣的地方,俞母自然也被帶了過去。
聶墨跟怎生撲了個空,只好吩咐車夫去郊縣。一上午都在趕路了。
怎生不是頭一回坐馬車,但一點也沒覺得不舒服顛簸。她悄悄的撥拉了一些,發現馬車的下頭鋪了一層厚厚的茅草,然後再是氈毯,最後才是錦被,怪不得不顛呢。
要見到母親,怎生心裡很激動。血緣關系就是這麼奇妙,明明她心裡覺得自己的父母是現代人,而且長相應該也跟俞父俞母不一樣,可還是情不自禁的想著依賴他們。
“昨天的黎王爺,你之前見過嗎?”
聶墨問完發現怎生在發呆,只得又問了一遍。
怎生回神,搖了搖頭。
聶墨便不再多問,從車廂的桌子上倒了一杯水給怎生,“喝點水,嘴唇都幹了。”
怎生喝完,又將茶碗嵌到桌上的碗洞裡。
馬車在路上已經走了一個多時辰,聶墨舒展了雙腿,換了一個姿勢,右手自然的搭到怎生的腰上。
怎生扭頭看他,他便笑道,“你也活動活動,免得待會兒下車腿腳麻了。”
怎生這才發覺腿麻了,心裡不禁嘀咕聶墨烏鴉嘴一說就靈。
她垂著腦袋兩手吃力的搬動自己的腿,又痛又麻的感覺真是糟透了,突然眼前光線一暗,聶墨傾身,正好擋住了一個窗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