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自己還是有魅力的婦道人家, 所以江尋能被我迷得七葷八素, 終日不肯離我左右。可真當到了分別這一天,我才知現實是赤裸而骨感的, 江尋無法帶我走, 他想給我一個家, 就必須浴血奮戰。
我踮腳, 悄悄在他耳畔道:“江尋, 要不你別去了,我們逃吧?”
他夜裡說的話, 我當時置之一笑, 事後想了想, 還是略擔心。
江尋說,他可能回不來,若是回不來,他的部下會護我左右,尋個合適的人再嫁了, 有白柯在,夫家必不敢刁難我。他是挺想我陪葬的, 可我怕疼, 所以他良心發現, 放過我了。
只我知道,江尋說這話時,聲音低緩低落,他是極為難過的。
我想說, 夫君別哭,可看了看他的笑模樣,這廝又哪裡有眼淚呢?
我倒是挺想哭的,悶頭埋到他的懷裡,默不作聲。
那一晚,我做了個夢。我夢到江尋披著鐵鎧,半跪在土裡。他的鎧甲上滿是鮮血,紅的黑的,幹的濕的,他的,還有別人家的,影影綽綽看不清晰。
風沙呼嘯,拂過他的眉眼,才知眼底一片死寂。江尋的一雙眼毫無神采,如同死人一般。再細看,原是腹背遇襲,血早就流幹了。
我一下子便驚醒了,嚇得擁住身側江尋,主動往他懷中鑽。他腰上的肉既硬朗又結實,平素我連碰都不碰,今日倒是奇怪了,唯有臉貼在上面,感受他炙熱體溫才能安下心來。
江尋一聲不吭,只用手撫我後背,一下又一下,輕柔緩慢。
如同現在這般,他將我擁入懷中,薄涼的吻落在我的臉上、耳畔,不顧旁人感受。
他對我輕聲道:“小傻子,你當聖上不知你身份嗎?他不過是賣個女兒試我一試,當時我若遵旨,即使架空個公主府供著那女子也好,都不用君臣離心,讓他疑我,遭這份罪。只可惜,英雄難過美人關,如今我淪為夫人的裙下之臣,再也不肯負你,違背本心而活。聖上沒料到我是痴情種,唯恐我叛變,只怕暗地裡早留了一手。如今為夫無路可退,若是不爬上去,如何護你?等我父君離世,你我七老八十,聖上再起意發難,眼睜睜看著你遭罪嗎?”
我一愣,倒沒想到這麼深的一層,訥訥道:“為何他要趕盡殺絕?我又不能做什麼……”
“就憑你有前朝血脈,他就斷不能留你。你看看宇樓王氏招攬你的樣子便能知曉,有多少人眼熱我有前朝皇族的血脈助力。”江尋吻了吻我的額頭,輕聲道,“阿朝別怕,我會回來接你的。”
“那你此去要多久?”
“不出一年半載便歸來,若是戰事穩定,就把你接過去。如今真刀真槍地幹,你還是待在府中安全些,否則將是我累贅,屆時若有人擒住你,我討不了好,定會被硬生生剮去一層皮肉。就當是為了我,你乖乖在此地別動,等我回來。”
“嗯。”我咬了咬唇,倒是一句話都沒說。
待江尋上了馬,英姿颯爽。我鼻腔酸澀,眼角濕潤,對他道:“我現在倒有點後悔,若是有個孩子多好。往後看看孩子,還能為他混混日子。”
“小傻子。”江尋爽朗一笑,“沒了孩子,你日後也鬆快些。阿朝,若是我兩年未歸,你記得再嫁。”
“不要。”
“走了。”
“我說不要。”
“乖。”他策馬狂奔,身後的一路人馬很快浩浩蕩蕩跟上。城中皆是他親信,大軍駐在城外,此番長徵,不出一年便有結果。
江尋料得不錯,蘄州天高皇帝遠,皇城烽火連天,居然沒被殃及。
又過了半年,有江尋親信來報,意簡言駭:江尋他們造反成功,江尋他爹成了皇帝,我母後還是我母後。
然而,江尋在與宇樓王氏一族交戰時,身陷囹圄。援軍趕到時,只在萬千骸骨中找到一隻握著紅豆香囊的斷臂,上面刻著我的名字,阿朝。想來他該是死了,被敵軍鞭撻屍體,身首異處,尋了許久,也就找到了一隻手。
我呢喃自語:“江尋死了嗎?你別唬我,戲本裡都說,夫君一旦成了大官,便不要糟糠妻了。是不是他造反成功,成了皇帝,我變成下堂妻了?”
“夫人,節哀順變。”
“反正我不信。”我嘟嘴,“那你回去,轉告江尋,若是他再開這等玩笑,我便不回去了。我再找個夫君,隨意嫁了得了。”
親信走了,我一個人坐在椅子上。
我想,這等大事應該沒有人唬我。這座府邸,江尋再也不會踏進來了。
這樣倒好,我可以提前再嫁。我有母後撐腰,想尋個年輕貌美的少年郎定是不成問題的。
母後說過,待我出嫁那日,她贈我紅妝十裡,良田千畝,讓我風風光光出嫁。
我想了想,當我夫君的話。若是尋個完全不熟悉的人,倒不如從身邊人下手……安辰怎麼樣?他這一年來待我不錯,說花心倒也沒那麼誇張,最主要是臉好看。
不若明天問問他?畢竟他是第一次成親,我是經驗豐富者,總不能虧待他的。他要什麼,我便給他什麼吧。
隔天,我真的去問了安辰的想法。
他很尷尬,回答我:“夫人,在下這一年來思慮良多。人妻固然好,可黃花閨女也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所以……”
“那行吧。”我懂了,這是發我好人卡呢!我被拒絕了。